《彭斯》免费阅读!
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人物传记 > 彭斯

第三章 古老的德茂库尔(1/2)

作者:彭斯

    1. 初到爱丁堡的成功

    克列克兰勋爵为罗伯特·彭斯举办了欢迎舞会。彭斯看到舞会周围飘动的一切,就像雾弥漫着……绶带、翎毛,花边刚刚遮掩着女士太太的背和肩。她们急速地扇动着小扇,用富有好奇心的眼睛望着彭斯,露出了惊讶的笑容。男子汉戴着不高的时髦的假发,左右垂着香肠似的一绺卷发,穿着深蓝色的、酒红色的、浅绿色的坎肩,脚下穿着带有名贵扣子的鞋……罗伯特·彭斯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他今天也穿上了带有银质扣子的骑兵长靴。今天他和理奇孟特一块狠狠地用白粉和醋把这些扣子擦亮。总之,今天,他穿戴不错。

    今天彭斯的女舞伴,就是美丽的艾丽佳·苞尔涅穆小姐。彭斯一见到她,他的心“如同火绒一样燃烧起来”。艾丽佳小姐,是一位柔弱而幽雅的姑娘。听这位安琪儿弹竖琴是最高尚的享受,她的父亲孟苞戈勋爵,高高个子,干瘦的、鹰钩鼻子。孟苞戈勋爵是爱丁堡著名的学者之一。彭斯曾两次在孟苞戈勋爵家里吃过午饭。同孟苞戈勋爵交谈使罗伯特·彭斯感到愉快。如果彭斯10年前来,他就会遇到两位驰名的人物:

    哲学家尤玛和经济学家斯米特还在世。而在大学讲《道德哲学》的驰名教授,正是彭斯认识的斯丢阿尔教授。他同彭斯会晤以后,撰写了关于彭斯的诗歌的论文。他鼓励彭斯坚持诗歌创作。

    而今天斯丢阿尔教授没有在舞会上。因为他不属于贵族,通常上流社会不邀请学者、医师、律师来做客。

    舞会正进入炽热中,突然大家喧哗起来,勾尔顿公爵夫人来了。

    由于老交情,她受到爱丁堡整个贵族的邀请,虽然她已经过37岁了,并养育了3个孩子,但她仍葆有漂亮的容貌。打猎、跳舞、快乐的游戏她都乐意参加。她贪吃鲜牡蛎,跳舞可以一直跳到天亮,喝酒不醉,玩纸牌可以赢过牌迷。她喜欢爱丁堡的“上流社会”,她可以原谅一切戏谑似的行为。她以到过伦敦宫廷而自豪。由于她的出现,舞会上的所有人都活跃起来,生气勃勃了。

    关于艾尔郡的农民诗人的事她早就听说过,她的朋友克列克兰勋爵把彭斯的诗送给她看,她也读过《情感的人》作者玛根金写的关于彭斯的论文。

    勾尔顿公爵夫人很喜欢彭斯的诗。她对彭斯的诗《致虱子》的有趣描写,特别地感兴趣,她已把最后的几节记住:要是你出现在老太婆的破帽里,那不会出我的意料,

    躺在穷小子的背心里逍遥,

    也不会叫我惊奇。

    可是小姐新买的意大利帽,

    那不是你撒野之地!

    啊,珍尼,请不要摇头晃脑,

    卖弄你的青春美貌,

    你哪知这坏蛋已经爬高,

    速度无比!

    我怕你那挤眉弄眼的一套,

    只会叫人把它注意。

    啊,但愿上天给我们一种本领,

    能像别人那样把自己看清!

    那就会免去许多蠢事情,

    也不会胡思乱想,

    什么装饰和姿势会抬高身份,

    甚至受到膜拜!

    (见王佐良《彭斯诗选》106页)

    公爵夫人对彭斯诗中的苏格兰曲词丝毫也不难为情。她想到,一定要亲自对这位彭斯测验一下,于是吩咐一年一度的卡列顿猎人俱乐部跳舞晚会的筹备者把艾尔城的这个“有趣的”人邀请来参加,她的话就是法律。

    彭斯这时站在她面前,低垂着漂亮乌黑的头。她发现,没有扑粉的头发比假发更令人喜爱,尤其是天然卷曲的头发。公爵夫人向客人提出一些问题,彭斯用低沉、令人愉悦的语调回答着,毫不拘束而又含有尊敬,并恰到好处地插入一些法国话。“这算什么无知识?”公爵夫人思索着,面带着微笑。她想在这位梦想成为小城镇消费税征收员、艾尔镇的农场主、“诗人殿下”的面前,就连国王和大臣都会黯然失色。

    整个晚上公爵夫人一直同诗人跳舞。女宾互相私语着,克列克兰勋爵温情地微笑着,彭斯为自己受宠而高兴。当告别时,彭斯把头低在公爵夫人的手上,并极恭敬地亲吻她的手套。这是一种亲昵的姿态。公爵夫人微微地扬起眉毛,但彭斯却用那镇静地、温存而又感激的目光望着她,而她面红耳赤地垂下眼睛。

    “您的客人完全冲昏了我的头脑”,当克列克兰勋爵扶她上轿式马车的时候,她大声地说道。

    这些话在人群中流传,就像火花点燃了导火线,首都“大世界”的门在罗伯特·彭斯面前已敞开。

    彭斯黎明回到家里,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感到疲乏,而躺在床上的理奇孟特睡得正浓。

    突然间,彭斯害怕起来,他感到这几天的变化太大了,仿佛从黑暗中一下子被拉到明亮的使人目眩的灯光之下。在爱丁堡的这三个星期是在极度的纷乱中度过的。最初他什么地方也不去,无论谁也不见,只在近处高高的石房子中间的如同峡谷一样的小胡同里游逛。石头,处处是灰色的石头。城市里高耸着巨大的石头城堡,教堂四周围绕着石墙。他顺路走进书铺。这个书铺是由50年以前出版第一部苏格兰歌曲集的诗人艾兰·兰姆赛开办的。可以说他的藏书在这里得到保全,古代的故事诗和歌曲集应有尽有。现在兰姆赛的古老的小铺子由克列克兰勋爵的从前的老师威廉·科里奇先生来管理。克列克兰勋爵有意让彭斯同科里奇认识。科里奇在这个城市里有最好的印刷厂。如果克列克兰勋爵说服卡列顿猎人俱乐部的所有成员帮助认购彭斯的新诗集,科里奇就会同意印刷它。彭斯到爱丁堡后的第一天还去了一趟教会公墓,那里安葬着诗人罗伯特·费格生。彭斯长久地在墓地中寻找费格生的坟墓,向看守墓地的人打听费格生的墓,可是谁也不知道费格生的墓在哪里。

    罗伯特·彭斯看一眼理奇孟特,他仍在沉睡。理奇孟特的圆圆的脸,表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亲爱的理奇孟特不仅为朋友让出了自己的半个床,而且为彭斯的成功、为彭斯每次顺利而高兴。

    盖文·汉弥尔登收到了彭斯从爱丁堡寄来的第一封信。罗伯特非常好地完成了他所委托的一切事情,包括到法院和档案馆应查询的事情。

    信中彭斯谈到自己的情况:

    “关于我个人,我高兴地告诉您,我会很快驰名了……由于克列克兰勋爵的坚决主张,卡列顿猎人俱乐部通过决议,俱乐部全体成员毫无例外地认购我诗集的第二版。明天认购名单就会出来。我在下一个邮班把名单寄给您……”

    随后彭斯向汉弥尔登和他的朋友、银行家、艾尔市长德荣·巴拉塔寄出了第二版诗集和认购名单及报纸的剪报。

    彭斯在给巴拉塔的信中写道:“朋友们把许多著名人士介绍给我认识,如公认的我的保护者勾尔顿公爵夫人,还有律师委员主任以及德荣·乌爱特福尔德先生等。在学者中间,我的朋友有斯丢阿尔特教授、布艾尔医生和《情感的人》作者玛根金先生。很快我又认识了一位慷慨好施的最高法院书记员米尔列鲁阁下,昨天晚上应他的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同科里奇关于我的书出版事宜已达成协议……”

    在整个12月和1月里,正如那句刻板式的句子所说的,彭斯“沉湎于上流社会的娱乐中”。他在布艾尔医生处同文学家进早餐;在他的朋友艾尔斯梯律师处同克列克兰勋爵吃午饭。在跳舞晚会上同城里第一美人跳舞。他把自己的往事和友情都献给了斯丢阿尔特教授。每天早上,按农村习惯很早起床的彭斯,就在斯丢阿尔特教授家的窄小的摆满了书籍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或者同斯丢阿尔特教授一起去散步。他们上了山,走向圆塔形灰色墙壁的爱丁堡城堡,观赏着在寒冷清晨薄雾中的古老城市,弯曲而陡峭的小胡同,宽阔通道的布利兹大街。有时候,他们站在山顶,从那里可以看到环抱着古老城堡的市镇、小乡村的整个山谷。房顶上盘旋着清晨炉灶燃起的烟云。彭斯聚精会神地细瞧着这些青白色的云。彭斯有一次告诉斯丢阿尔特教授,与宏大的城堡相比他心中更喜欢这些缕缕炊烟。谁都知道,在这些难以辨识的小茅舍里住着可尊敬的人。

    常常回家后,斯丢阿尔特教授把自己同彭斯的交谈记录下来。斯丢阿尔特教授感到彭斯的语言精密而又标新立异,彭斯的语言幽默、敏捷。彭斯对有缺点的朋友很少说生硬粗鲁的话,更多的是温和而宽容的话。

    1月13日,斯丢阿尔特教授参加苏格兰共济会支部的隆重大会。会议产生了爱丁堡众多共济分会的全体委员,骑士团团长隆重地向大家宣布并举杯祝贺“卡列顿和卡列顿弹唱诗人彭斯兄弟万岁”,伴随他的祝词整个会场响起支持的呼声。

    罗伯特·彭斯在一封信中谈到这件事,他补充说:“这样的意外,对我来说,我如同受到巨大的撞击似的,全身震动。我兴奋地回答,绝不能愧对它!……”

    共济会分会的骑士团团长、年长令人敬重的菲尔格逊教授对彭斯做出了极高的评价,几天后又举办宴会来祝贺彭斯。他邀请来自己的同行。

    他们中有斯丢阿尔特教授和教育家德若舒·乌科尔,还有同彭斯比较早就认识的布艾尔和布尔艾科贸科。陪伴失明的布尔艾科留科一起来的是他的秘书,年轻的姑娘玛尔戈列特·查尔梅丝,大家都称呼为“我们的蓓吉”。她有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尖下颏,说话声音非常好听。她的姿态优美。蓓吉也很喜欢彭斯。蓓吉的父亲,一位不太富裕的农场主,曾给女儿非常好的教育。蓓吉与彭斯多半是在布尔艾科留科医生的客厅里往来。蓓吉有时高声朗诵或弹奏小钢琴。彭斯同她在一起毫不拘束。

    彭斯给她写过非常好听的歌曲。遗憾得很,不知谁扣留了这些诗,坚决不同意出版。因为在这些诗行中,蓓吉的面容,以及她的幽雅的体态,她的善良纯真描写得非常好……

    这一天晚上,菲尔格逊教授家里来的客人中最使他满意的是“弹唱诗人”彭斯。彭斯在宴会上朗诵了新的颂诗《转向爱丁堡》。爱丁堡,又叫做“古老的德茂库尔”。

    大家被彭斯的朗读吸引住了。教育家德若舒·乌科尔这样描述过:

    “他朗读得缓慢、清楚,富于表情。对意味深长的段落,他特别注意,用自己富于感情的声音竭力强调。朗读时他站着脸向窗户,他的眼睛也注视那里,而不是看着听的人”。

    在那个夜晚,彭斯尤其受到青年人的仰慕。其中就有一个年轻人叫瓦尔特·司各特,他当时只有15岁,是一位律师的儿子,后来成为文学界的骄傲,伟大的浪漫主义作家。司各特后来曾回忆谈到:“在这里我诚实地说:我见到彭斯是在1786—1787年,我当时只有15岁。彭斯当时第一次来爱丁堡。汤姆·戈列尔逊先生,我的父亲,在当时是个办事员。他认识了彭斯并答应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吃顿饭,可惜没有实现这个愿望。有过一次机会,我同这位著名人物认识了,我在大家敬重的菲尔格逊教授家里见到了他。许多有名的文学家和学者都聚集在那里……自然,我们年轻人默默无声地坐着、看着和听着。那个时候,彭斯看着一幅别别尔制作的版画,那里画着一个僵死的士兵,而在他旁边,是他不幸的狗,另一个是手中抱着孩子的孀妇。在版画下面,作者写道:不幸的小孩子,耶稣教徒满脸泪痕……

    “这幅画激起了彭斯的灵感。他眼中泪珠闪烁起来。他问,这是谁的诗,除了我,无论谁也想不起来了。这一诗句来自几乎被人忘掉的诗人列戈贺尔纳很少引人注意的标题为《宇宙的法官》的诗中。我低声说出所熟悉的这一句,而彭斯立即向我表示谢意。彭斯表示出的朴实的礼貌,使我非常高兴,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很高兴。

    “他身体健壮,身材不高。他举止朴实,而毫不笨拙。印爱斯米特是一位曾为彭斯画像的艺术家,他画的彭斯的面容有些小,我以为他有着比肖像大得多的大脸盘。如果我没有接待过具有古老苏格兰文化道德修养又非常聪明的农场主的彭斯,我就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他不像现在一些土地所有人,沉重的劳动使他雇用一个佃农,而他这位“亲爱的主人”,也亲自扶犁。我觉得彭斯很聪明又有远见,他的双眼流露出诗人的天性和热情。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睛,即使会遇到同时代中的最好的最优秀的人物。彭斯在与学者的交往中,他能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思想,同时又毫无令人厌烦的自以为是的态度。当与人意见分歧时,他不动摇,坚定地为自己的信念辩护,既沉着而又谦虚……”

    2. 苏格兰!墓碑下是你的诗人!

    彭斯被人领去与斯迷尔和西尔相见。斯迷尔是出版商科里奇的印刷厂主,西尔是科里奇的办事员。斯迷尔和西尔一起同彭斯筹备诗集爱丁堡版的印刷。社会各阶层的人们,特别喜爱彭斯这本书。如果能与正义的编辑和出版者、细心的校对员和高明的装帧员共同配合,密切合作,而且成为最亲近的朋友,那么彭斯的书就会很快出版。

    彭斯非常顺利。大概,再想找到比斯迷尔知识更加全面、工作更认真的编辑是困难的。斯迷尔身材高大,头发蓬松。正像彭斯所描写的那样,“是一位天资极高,知识无穷尽的,具有最宝贵激情的,世上极敏锐的人。”排字工人兼校对员邰列尔,是斯迷尔的助手,也是爱丁堡中一位散漫而怪诞的人。

    斯迷尔还有一位朋友,那就是可爱而腼腆的刻板匠詹姆斯·约翰逊。

    他忘我的喜欢音乐,并同风琴手科拉尔科共同搜集古老的苏格兰歌曲。

    斯迷尔介绍约翰逊和科拉尔科同彭斯认识。这次相遇成为他们更深友谊的开始,今后他们将更有兴趣地在一起工作。

    约翰逊并不是第一位搜集古老苏格兰歌曲的人。在18世纪初爱丁堡的一位印刷厂主乌特逊就出版过他自己搜集整理的《庄重戏谑古代现代苏格兰歌曲汇编》。这三卷集的汇编,激起了苏格兰人民的民族意识。

    他们想尽力把苏格兰从英吉利独立出来,因为英吉利不仅把自己的政治制度,也把英吉利的语言和文化硬塞给苏格兰人民。乌特逊在前言写道,这是搜集最好的诗歌和“苏格兰方言”歌曲的第一次尝试。编者以自己书籍的奇异性和文献性而自豪。

    制版师詹姆斯·约翰逊连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像彭斯这样情投意合的战友。他打定主意把搜集到的苏格兰歌谣汇编整理定期出版,刊名为《苏格兰乐府》。彭斯就这样成为约翰逊的重要的合作者和撰稿人。

    现在约翰逊同彭斯在风琴手科拉尔科家里已坐了一个小时,科拉尔科为他弹奏了许多古老的曲子。他们高声唱着非常好听的苏格兰民间曲调。彭斯和朋友在一起喜欢说笑话,毫不拘束地唱着歌曲。朋友们一致同意把苏格兰优秀的民间歌谣、一切大众喜闻乐见的曲词和音调保存下来。

    彭斯非常热爱苏格兰民谣。他为熟悉民谣曲调,从小就做了大量的搜集整理工作。他一生苦心搜集了600支民间曲子。他对民间曲调的熟悉程度到了“只要给我一两行歌词,我就知道这是哪一个歌曲”的地步。

    彭斯不仅是苏格兰民谣的保存者,更是一个创造者。彭斯确实把民歌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而且还写出了《爱情与自由》这样的民歌联唱。

    《爱情与自由》无论叙事、写人与民间风俗,发泄流浪者的情绪,表现歌曲的动听与多变,都堪称音域广阔、内容丰富的交响乐式的杰作。

    《爱情与自由》,又名《快活的乞丐》,是关于爱情和自由的颂歌。

    请听一下这首令老战士激奋不已的歌曲:

    我是战神之子,百战老兵,

    到处脱衣让人看伤痕,

    这一枪为了女人,那一枪来自法军,

    当时两国交锋,好一片金鼓声。

    我刚学会打仗,队长就一命归阴,

    正是魁伯城外胜负难分;

    等我精通武艺,又是一场血战,

    攻下了古巴城堡,好一片金鼓声!

    最后我又跟寇将军炮轰直布罗陀,

    留下一腿一手作为英勇的证明,

    但如果国家需要,艾节挂帅,

    我就用断腿也要去追那一片金鼓声。

    (见王佐良译《彭斯诗选》192~193页)

    而这歌曲中有一位大胆的铜匠,是无忧无虑的流浪汉。他站在住户的窗下,拉着长声吆喝:

    我的好姑娘,我干的是铜匠活,

    我的职业是补锅。

    走遍基督教的天下,

    处处都做铜活。

    我也曾为饷银去从军,

    英勇的队伍册上有名,

    但只要念头一动,我就开小差去补锅,

    任他们怎样搜寻,也寻不到小弟我!

    呸!那小虾米算个什么!瞧他那皮包骨头!

    他只会满嘴胡诌,扮演小丑。

    请看我身上的围裙、袋里的榔头,

    手艺人的幸福我俩共同来享受!

    这口锅是我信心所寄,希望所求,

    让我指锅对酒来赌咒:

    从今以后,我一定叫你衣食不愁,

    否则我死也不再喝酒!

    我们在《爱情与自由》这一颂歌中,听到那明亮的、无法遏制的极强烈的声音,就来自诗人自己。他为这一切歌唱:

    在这一夜,心口和酒杯

    我们都已装满,

    这儿,酒宴人人友爱,

    大家都是醉汉,一切平等相待!

    流浪者、快乐的姑娘、流浪乐师以及手艺人,齐声唱起万古流芳的叠句:

    滚开!靠法律保护的顺民!

    自由才是光荣的盛宴,

    法庭只为懦夫而设,

    教堂只给牧师方便!

    (同上书,第207页)

    彭斯写过上百首歌曲,这是其中最好的。这支歌曲已传唱到世界各地。

    彭斯自从与约翰逊决定合作刊出《苏格兰乐府》后,经常把自己搜集和创作的歌曲交给约翰逊。有时,罗伯特·彭斯又与斯米尔在城市里长久地徘徊。他们边走边谈,彭斯向斯米尔谈起诗人费格生,可是斯米尔不知道费格生埋葬在何处。费格生在医院逝世时斯米尔不在城里,好像是演员乌佳把他安葬的。

    2月里,大地几乎没有雪。彭斯又来到公墓,爱丁堡剧院的演员乌佳、斯米尔的朋友带他到公墓里的一座小山岗。乌佳记得自己曾用医院的大平板车和公家的棺材安葬了贫穷的鲍伯(费格生的爱称)。乌佳是惟一为费格生送行的人。鲍伯死在10月,他满23岁……彭斯决定帮费格生树立墓碑。

    晚上,彭斯仔细地削尖羽笔,他向当地教堂年长者和克诺克埃斯的地方教堂写道:

    高尚的人士们,我以忧虑的心情得知,在你们的公墓中,有一座荒废了的被人忘记的坟墓,长眠着正义的博得荣誉的诗人罗伯特·费格生的遗骨。他的才能永远为苏格兰增光……请求诸位,允许我在所敬爱的遗骸上建立起平民百姓的墓碑,为的是保存住诗人万古流芳的不朽的记忆。

    彭斯把信再看一遍,并写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

    彭斯为费格生立墓碑的请求,最终获得了教堂的同意和支持。彭斯从光滑的石板中为费格生挑选出一块墓碑,并在墓碑上刻上诗人费格生的名字、生日和逝世日,以及用诗来写的简短的墓志铭。

    彭斯曾亲自说过,他常常“用火”来象征自己的先驱。他从童年起就喜爱葛蕾的《墓园挽歌》,特别是那最后的诗行:

    这里边,是一位青年,

    生平从不曾受惠于“富贵”和“名声”;

    “知识”可没有轻视他生身的微贱,

    “消愁”把他标出来认作宠幸。

    他生性真挚,最乐于慷慨施惠,

    上苍也给了他同样慷慨的报酬;

    他给了“坎坷”全部的所有,一滴泪;

    从上苍全得了所求,一位朋友。

    (见卞之琳译《墓畔哀歌》)

    彭斯为费格生写的墓志铭,就好像接着葛蕾的诗行往下写似的:

    不论骨灰罐,不论宏伟的言论,

    不论对他偶像的保护都没有,

    只有无装饰的墓碑严肃地说:

    苏格兰!墓碑下是你的诗人!

    那些天里彭斯常常想起诗人葛蕾。一件不愉快的事也正是因为葛蕾而发生。一天,他参加一个朋友的早餐会,一名教士当着彭斯的面批评葛蕾的《墓畔挽歌》。彭斯顿时火冒三丈,非要那教士具体讲出该诗中哪几行写得不好。恰巧那个教士背不出原句,彭斯使用讥讽的口吻说:

    “先生,我现在明白了,一个人可以对诗句评得头头是道,但毕竟还是一个他妈的笨蛋。”

    女主人的小儿子,被彭斯气势汹汹的样子惊呆了,他坐在女主人的膝上,惊慌失措地看着彭斯。彭斯看到孩子的眼神,心生歉意,就向孩子弯下身去,带着微笑说:

    “请原谅,我的小朋友!”

    3. 不会卑躬屈节

    这一年春天罗伯特·彭斯第一次没像往年一样一头扎在田地里。

    他来到了斯米尔的印刷厂,在那里等待书的印刷。印刷厂的情形因彭斯的到来而令人振奋:彭斯在一条长桌上校对清样,他坐的那条特殊的凳子被排字工人称做“彭斯的沙发”。有一次,当彭斯不在的时候,有一位勋爵达尔利孟在那里坐下。彭斯回来时,请勋爵到排字车间去。

    “请您让座,阁下,”斯米尔说“这座位的主人来了。”

    “把座位让给这位肆无忌惮的大眼睛的年轻人?”达尔利孟勋爵感到吃惊。

    “这位年轻人是罗伯特·彭斯,诗人。”斯米尔清清楚楚地说出。

    “天啊!”勋爵从凳子上跃起,“简直可以把你们印刷厂的所有的椅子都让给他!我亲自认购了三本他的书!……”

    坐在这个凳子上,彭斯几乎成百次地重新阅读自己的诗歌。

    他的书出版后不久就脱销了。书里有卡列顿猎人俱乐部成员的献词。可是有人读了他的诗歌后,劝告他“少使用一点苏格兰方言”。甚至批评家穆尔博士也多次写信教导他:

    “十分明显,您已经精通英国语言结构,而且拥有丰富的形形色色的词语储备。所以将来您应少采用土里土气的方言。因为运用那个,就把您的读者仅仅限制在能懂苏格兰语言的范围内了,照我的理解,您为什么不可以把能按英语来理解您的诗歌的所有人都包含进来呢?您应该紧跟着写出比您至今着手搞的内容更丰富的作品来。我想说,不管什么样的题材您都应考虑。您应多读希腊和罗马的小说故事,我相信,熟悉了这些,您就能做到比通常做得更好更多。”

    “我怀着敬意听完了您的评价,”彭斯在回信中写道:“但,非常遗憾,它来晚了。在诗中有某些差错,毫无疑义,我可以修饰或删除,可是书已印出……,您的希望,即所赞叹之处甚至连许多著名作家也永远成为不能实现的梦想。而我所竭力追求的,是希望我的同行,住在茅舍的普通老百姓,喜欢苏格兰方言,让我的诗歌很容易被他们了解和喜爱。我乐意承认,我有一点诗人的才能,就凭这些作为一个作者,一个深思的作者还是不够的……”

    彭斯在收到邓禄普夫人的批评信时,态度可就没这么柔顺了。邓禄普夫人因《梦》中有“对国王的不恭敬态度”而责难他,彭斯轻视她的“可贵的劝告”:

    “您的批评,太太,我接受,哪怕遭到它的伤害也好。您说的话,我非常不听从劝告。比我更配做诗的诗人们,谁有什么令人羡慕的特权和财富呢?!然而鄙人,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人,无论在诗中还是在散文中决不谄媚。指天发誓,无论在谁的面前,我决不会卑躬屈节。我不大为国王、勋爵、批评者和其他人做事。

    “太太,在喜欢我的诗的一些人中您提出了自己独特的称赞。至于说到我的《梦》,引起您的不满。一个月后或者更早些,我将到您那里,到您府上,为它辩护并详细地发表意见……”

    他向邓禄普夫人证明,他有权利可以随便地同国王闲谈,并提出他的劝告:

    国家的立法者,

    我不愿丢脸,

    可以说,你们没有这样的聪明,

    把我们老百姓率领。

    您只吩咐官员们,

    授予名位,确定身份,

    决不能把国家驾驭、操纵,

    到那样遥远的一天……

    我不能对威廉·彼德

    有什么怀疑。

    我亲自剪牝绵羊的毛,

    他却愤怒地把我们剪碎。

    我知道,您处处借债,

    没有多余的花销。

    碰到鬼啦!愿他有积攒,

    甚至拥有我们驰名的海船,

    一直到那样威严的一天……

    在爱丁堡的日子里,彭斯懂得了许多东西,他亲眼看见国家的前途、人民的命运靠谁来决定。诗人在诗句中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他也开始怀疑那一些围着他转的贵族了。他出身低微、自惭形秽;他们自恃高尚,根本瞧不起他。在他们心目中,他只是一闪即逝的昙花,值得一看的怪物。权贵者惊诧的只是,一个粗鄙的耕夫竟具有如此非凡的天赋。因此,他只能是大千世界中的怪胎,仅仅是供他们取乐的玩物。

    4. 游历苏格兰南方

    1787年4月21日彭斯的诗集出版了。科里奇一下子放心了,1500本按订购单分别寄送,剩下的500本两天内也已卖光。

    科里奇4月23日邀请彭斯到自己的办公室,并同他签订了合同。彭斯从科里奇那里得到了100基尼(英国旧金币,等于21先令)。

    100基尼是一笔巨款。彭斯头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很有钱的人。实际科里奇应给他300英镑,但这笔钱对彭斯已是前所未有的。

    彭斯把这笔钱一半寄给莫斯基尔的吉尔贝特,一半用做旅游
小说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