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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罗伯·莫斯基尔(2/2)

作者: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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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格兰诗歌

    罗伯特·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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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卷八印张

    书价:三先令

    罗伯特·彭斯在内心深处明白自己诗歌的价值,他也明白,他有理由自豪,他应享有盛名和荣誉。到那个时候,连爱情也不应再隐瞒,到那个时候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妻子和未来的孩子。

    而杰恩将以他自豪,如同他以她的忠实和他们的牢不可破的爱情而光荣。

    年老的阿穆尔因狂怒而发抖。他用手指狠戳“这张丑恶的纸儿”——结婚契约,他逼杰恩交出来。他用极难听的话大骂女儿和她的引诱者。

    他要求杰恩毫不迟延,立刻离开洛赫利。什么?丈夫?他是她什么丈夫?

    现在就出屋,现在就出去!

    杰恩神志不清。她默默地把东西收拾到一起,默默地和父亲并排坐在两轮马车里,默默地频频点头,当母亲同她谈话告别时她没有试图打算与罗伯特接一下头。现在一切都完蛋了。母亲第一次发觉和杰恩疏远。

    母亲得知了一切。杰恩怕父亲,怕宣扬,她不敢反对父亲的意愿。可是罗伯特两天没有来。最好是走,否则父亲有可能把罗伯特送到法院,那么整个教区都会说他的坏话。杰恩不知道现在将怎么办。她没有自己的主意,一切由父亲为她决定。杰恩的小弟弟、16岁的阿达木,带着唿哨声向罗伯特跑去。阿达木总是对姐姐的朋友表示出孩子气的崇拜,抄写罗伯特的歌曲。而这次是别的事,向他跑去是受杰恩的委托。他向罗伯特急急地说杰恩走了,父亲发怒,让罗伯特最好在这里不要露面。为夺走杰恩,现在父亲带着什么纸去艾尔到公证人艾肯先生那里去了。

    罗伯特听完了男孩子的话怅然若失。难道杰恩就这样容易地放弃了他?难道她向父亲献出了他们的婚姻契约?明天也该去让艾肯先生知道,老阿穆尔对他竟干了什么事。

    罗伯特手里拿着一卷铅印的薄纸,是他的书的广告。昨天,即4月14日,深夜吉尔曼诺克城印刷厂主给他寄来这些广告。今天是星期六。

    在这天他通常去艾尔,到“敬爱的保护人”艾肯先生那里。可是他们相见时,正是杰恩的父亲刚刚离去。艾肯习惯地一笑,挺着肥胖的肚子说道,他使杰恩的父亲平息下来,并建议彭斯从婚姻契约中剪去他俩的名字,“按照阿穆尔的请求”剪去签名。罗伯特转身就走了。这件事最好去问盖文·汉弥尔登。罗伯特亲自向他讲述了杰恩的“背叛行为”,她动身出走的情形。

    盖文·汉弥尔登在星期天早上收到了罗伯特的信,他和平常一样,没有去教堂。从莫斯基尔送信来的小孩,正赶上他和妻子、妻姊用早餐。

    艾莲·汉弥尔登和她漂亮的姐姐非常喜欢彭斯,并都听到了他和阿穆尔姑娘的爱情令人伤心地结束了。罗伯特的信使他们非常痛心:

    敬爱的先生:

    昨天晚上收到了我的广告,知道了,您以前给予我帮助的心愿全部实现了,我向您致谢。我必须首先和您商量一下,能否有礼貌地送给从前的朋友,艾肯先生一份呢?他仍然把我认为是个诚实的人。恰好这个时候,年老的阿穆尔先生说服他同意毁坏这个惹祸的契据(我与杰恩的结婚契约)。艾肯通知我,把我们的签名从契据中剪掉,我的心停止了跳动。这些话,如同他切开我的血管。应该诅咒她的欺骗和违背誓约的背叛行为!但愿上帝保护她,宽恕她,我的可怜的、不久以前如此热爱的姑娘,完全是父母把她引入歧途,给她出坏主意。不要蔑视我,先生,我实在是个蠢人。但我希望无论谁也不敢叫我为下流东西。

    不幸的罗伯特·彭斯

    “为他马上行动,”艾莲·汉弥尔登的丈夫说,“订购单我自己张罗,他的书必须出,这是毫不费力的。”

    广告分别寄送,订购者的钱从各处开始汇来。吉尔曼诺克印刷厂主、威尔逊先生,已交代稿子排好版。两个月后准时出书。

    4. 他想去牙买加

    春天农场里有许多活,罗伯特的两只手也闲不着。但他习惯到晚上凭着记忆把一天中的一切情形写出来。在诗中他把心里想的一切事和他偶然遇到的事记述,有时候编成歌曲。这首歌大概表达了杰恩离去后,他的心情:

    我把心儿献给他,

    他将是忠实的朋友,

    蹚地扶犁,

    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手艺好。

    昨晚他来我家,

    浑身湿透劳累疲乏。

    我的爱,快把衣服换下,

    请过来吃晚饭吧!

    我赶紧喂他吃,

    为他铺好床,

    给可爱的朋友,

    把靴子晾干爽……

    罗伯特总是虔诚地相信誓言。他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怎样也不食言,如果没有信心履行诺言,无论谁也不应承诺。杰恩明明知道,她是他的真正的妻子。她怎么竟敢背叛了他?虽然他从前爱她,但现在他要把她从心里根除。他要找到一个女朋友,他永远忘记杰恩……

    峭壁重叠的岩石山,云儿在那里躲开,

    青少年们在那里的河中嬉戏东蹬西踹。

    钻进稠密的帚南石搜寻食物,

    小学生用雌鹌鹑为自己做了美餐。

    相比辽阔的绿色的海岸,

    我更喜爱陡峭绝岩的山。

    喜爱那山旁的小溪,

    我的喜悦、我的忧虑就住在这里。

    她并不美丽,但有许多可爱之处。

    我知道,她的嫁妆不多,

    但从第一天我爱上了她

    因为她爱我!……

    5月的晚上,罗伯特在艾尔河的绿岸边拥抱着第二个姑娘。这是献给她的诗。

    玛丽·甘培尔被他称为“高原的玛丽”,是一位非常好的、快乐而善良的姑娘。在教堂里她紧靠着罗伯特,低声和他谈起话来,并用浅蓝色的眼睛望着,约定他城外远处相见。她可怜罗伯特,他为她慷慨的爱感谢无量。玛丽和他一样贫穷。现在她给人家当佣人过活。

    更主要的是,她帮助他忘记委屈,忘记杰恩。

    玛丽完全另一样,浅蓝色的头发,蓝眼睛。罗伯特不想对玛丽的未来担保。

    在5月一个星期天,罗伯特在河岸边和玛丽告别,为了做好准备去旅行,她回趟故乡。

    罗伯特的书在夏天就可出版,而秋天他在戈列诺克港将同玛丽相见,然后永远离开亲人。

    告别时罗伯特买了两本装订非常漂亮的圣经。在第一本上他写上玛丽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在第二本,他又引用圣经的话谴责虚伪和背叛:

    “你们还要听清,古代的人们说:不能违背誓言……”

    “以我的名字发誓决不撒谎……”

    罗伯特写这个不仅为使玛丽相信自己不违背诺言,也是迫使她不食言。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想到另一个违背誓言的杰恩。他不可能忘记她,甚至同自己的新女友刚告别的时候。

    玛丽从洛赫利启程,并带走罗伯特在港口等她的许诺。

    他俩不知道,他们的会见断定不能实现。

    而6月7日杰恩回到家。

    “我引导阿穆尔使她回来”,他给在爱丁堡的理奇孟特写道,“为此目的,我用人格担保,要想找一点和解的借口,很容易。但她母亲不再接待我,就连杰恩也没有表示悔过。不过我们的牧师通知我,如果我履行教堂的一切要求和忏悔,我就能成功。”

    星期天早上他又补写道:

    ……准许我马上忏悔。对不起,主啊,饶了我吧!经过两周我的书已出。如果你那里有订户,请经过当地邮递员把他们的名字给我寄到。主啊,保护遵

    守教规的人!阿门,阿门。

    罗伯特·彭斯

    理奇孟特是彭斯的亲密朋友,“快乐乞丐”酒宴上的酒友,所以对自己有过的事,彭斯经常不加考虑地谈出来。彭斯给他的女友的信中,这样写道:

    您要知道这个历史的一切细节,这历史是极不愉快的。我不知道杰恩现在怎么想自己的行为。但明显只有一个,由于她我彻底地成了一个不幸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不应这样恋爱。在我们之间,必须说实话,我爱她,我至今爱她,爱的非常厉害,不顾一切。但如果我们会面,我连一句话也不敢对她说。我贫穷,亲爱的人,不幸的杰恩!我在她的怀里多么幸福!我不因为我失去她而伤心,更多的是替她难过。我预料她走上无穷的死亡之路。那么,有人喧嚷起来,对我这样的想法不满意,或许她能成为我的妻子。当然,让万能的上帝宽恕她的忘恩负义和对她的背叛态度,我也全心全意地原谅,让我不忘她的恩遇和对她未来一生祝福!……我常常打算忘记她,我醉心于各种各样的娱乐,疾速地打发时间,参加群众集会,加入一醉方休的酒宴和朋友的胡闹,但一切徒劳。再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去牙买加。而那个时候,请原谅,亲爱的,古老的苏格兰,请原谅亲爱的不幸的杰恩,无论什么时候,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您,大概也听到,我打算印刷发表过诗歌。明天我的诗排好版。这是最新的发狂行动,我打算实现,这样之后我就可以很快地变得更聪明起来……

    其实,罗伯特没有失去健全的理智。7月22日他把出版诗歌的一切进款都转让给吉尔贝特。

    “我的时间已到,”罗伯特向忠诚的理奇孟特写道:

    我们任何时候再也不能在别林科布列坦相见了。我接到指示,最迟三周,乘‘南西’号出发,和西米格船长一起,从克莱特到牙买加。除了我们的朋友西米特以外,对洛赫利的所有人这是秘密。相信吗?阿穆尔先生获得把我抛进监狱的全权,当我不交出为杰恩担保的一笔巨款时。他们保守这个秘密,但从某种来源我知道了一切,但他们也没在做梦。现在我有时躲藏在这一个相好的家里,有时在那一个朋友那里,我好像一个‘无处不低头’的人。我知道,您可用骂人的话对他抨击,可是为了我对贫穷胆怯的女儿要留情!让一切泼妇,老妖婆,她的母亲,她的末日到了。让地狱拉紧死亡之绳,向她放出致命的一箭,让大自然怒吼,狂风卷着烈火,迎面把她焚烧!看在上帝的面上,烧掉这封信,任何一个活人也不能看!我写时就大怒,想到自己非常可怕的处境、流亡、离别、不幸……不再写了,我等她的送信人的回话。

    动身前写。

    您的罗伯特·彭斯

    5. 第一本诗集出版

    3个先令是一大笔钱,如果得到15个先令更好!那就是20年辛苦所得的工钱。佃农在农场劳动一天只得到住处和一块面包,偶尔从邻人那里额外挣到两个或3个便士。

    当女仆的姑娘更艰难。为了买一件新的衣服或者带有小花边的最便宜的包发帽,就要不停息地弯着背脊在夜里给别人缝制服装,一个铜币接一个铜币地存放在旧的长袜子里,而如果收受主人儿子的赠品,就要付出很高的代价。

    然而在吉尔曼诺克城威尔逊的小书铺里出现了许多不寻常的购书者。那个赤脚落满灰尘的年轻人穿着长长的家庭手工织的衬衣,衣襟露在外面;那两个羞怯地窃笑的小姑娘,久久地点数铜元并且低声地争吵道:“丽姬再给两个便士。”他们全买同样的一本小书。威尔逊先生懊悔,从印刷厂总共只拿来13份。他很快把它们全部卖掉。最后一份落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匆忙抓住头发束带的一个不太年轻的人手里。他爱惜地用皮围裙边把书包起来,并拿着它来到厂房光线暗淡的织布作坊旁贪婪地读起来。有的人小心地逐页地把这不大的小书拆开,分别抄写。

    女房主邓禄普,菲艾斯·柔丽丝·邓禄普太太,有5个儿子,6个女儿。在秋天生活中她常常苦闷和忧愁,因为不久前她刚刚失去丈夫。她已年近60岁了。但她对一切事情都非常感兴趣,世上的事她都想做,读许多书,同著名的作家书信往来,自己也写诗。

    彭斯不太厚的诗集偶然传到她那里。她翻到《佃农的星期六晚》这一首。她觉得这些诗行给她从没有想到的启示。她把这本书一字一字地读了。这些诗使她大吃一惊,成串的“粗鲁话”,过于尖锐、讽刺而“多情善感不足”,她也发现诗歌中的“含有深意的引人入胜”的诗行和山地的雏菊,犁铧被打破时的恼怒,对“残酷无情女人”背叛的痛苦“诉怨”和对非婚孩子的令人感动的态度。邓禄普太太精神振奋了,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令人惊讶的诗人。她再次重读卷首语,难道这些真正优美而崇高的语言是从艾尔来的普通庄稼人写的吗?

    邓禄普夫人喜爱苏格兰的诗歌作品,她不是那种尽力模仿英格兰而放弃苏格兰传统的贵族阶级的代表。她在乡村长大,非常明白农民的作用,她自己用苏格兰语说话。这些庄稼人的诗歌使她摆脱了许多日子的发呆。她当即就给作者写信,让仆人送到莫斯基尔,并请求买来6本神异的书。

    邓禄普夫人以足够的智慧和对诗歌的足够理解,马上感觉到,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多么不平凡的作者。她派仆人把信送去,这成了她与诗人多年友谊和直率地通信往来的开端。

    这封信正赶上彭斯没在家,这天他再次被邀请到爱丁堡大学道德哲学教授杜戈多达·斯丢阿尔特博士家吃饭。他和杜戈多达·斯丢阿尔特博士在10月份相识。

    斯丢阿尔特教授是著名数学家的儿子,这个秋天他住在自己不大的庄园里,他的客人之一特爱尔勋爵是个虚弱而热情洋溢的年轻人,脑子里充满对人类社会改革的高尚的计划。

    当斯丢阿尔特教授把一本年轻农民的书让他看时,特爱尔勋爵激动起来。正是这样的人也许能实现卢梭的宿愿。

    罗伯特初次到上流社会著名人家里去做客。蔚蓝眼睛的瘦削的年轻人,带着有肺结核斑点的排红面颊,怀着幼稚地极喜欢地对他看着。他感觉自己到了家一样。心情安宁有头脑的斯丢阿尔特教授有点儿像令人喜欢的茂道克老师,可是年轻的勋爵却很腼腆,当客人急忙抓点东西吃的时候他非常兴奋地注视,他们的眼睛相遇时,罗伯特每次不得不抱以兄弟般的微笑。

    斯丢阿尔特教授被震惊,甚于读彭斯的诗,甚于比他们艾肯和汉弥尔登所认识的还深刻,这是个年轻品质出众的农民。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与他相见的不仅是个“最有教养、与普通人不同的、勇敢而又能控制感情”的人,而且又是一个“语言精确,内容新奇”最优秀的对话人。

    他的知识在文学和历史方面甚至比大学教授还出众。教授以后写道:“他高兴与他交谈,而且恭恭敬敬倾听着……”

    斯丢阿尔特教授向彭斯详细打听他的计划。他一下明白了,诗人由于痛恨而去牙买加的想法。彭斯很矜持地,然后公然伤心地说,如果他能够像艾肯先生劝告他的到国家机构供职,就可当一个普通的消费税征收员,他就没有必要离开祖国。他为此要进入长期学习的专修班,可是目前生活很困难,钱不多,由于诗歌出版收到近50英镑,农场还需开支。

    教授大概知道,他有一个大家庭……

    和彭斯告别时,斯丢阿尔特教授连什么也没有许诺他。在昨天斯丢阿尔特教授往爱丁堡写了几封信,是向他的朋友、大学教授谈了他所见的新诗。

    秋天短短的3个月,8月、9月、10月,无论如何再也容不下这么多的重大事件,就像那重要意义的1786年一样。

    彭斯的第一本书出版在8月1日夜里。直到现在他仍是个“不知名的弹唱诗人”,只有亲密熟人和近邻才知道,而一周后他却成了名人。

    整个8月他在小城镇、艾尔农场、周围邻居之间走来走去。

    他和最亲近的朋友相会。处处都知道他的诗。他听说,在吉尔曼诺克的作坊,小型工厂大家一齐唱他的歌曲。他收到请求赠寄一本书或者如有可能的话2~3首手抄的诗的陌生人的信。他的话到处传,于是他躲避不见熟人。“暗探”阿穆尔先生仍然恐吓把他送进监狱,如果他不给未来的孩子交付钱的话。他给洛赫利的忠实朋友西米特送去一个便条。

    在里边他写道,不打算乘“安西”号,在9月1日改乘“别丽”海船,同科木卡尔船长一起。“到那时我将藏到何处,不知道,我要忍受狂风暴雨。恐怕我这块血肉之躯就消失了!不管同谁我准备厮杀,可是现在我将笑、唱和玩,该多好!在星期四,如果你能表现出舍己精神,在早晨7点起床,我在途中看你……”

    昨天他带着自己的书恰好到了过去在科尔柯斯瓦尔特土地测量中等学校“把三角学全搞错”的佩姬家里。现在佩姬已出嫁,她有两个孩子。

    她的丈夫高兴地迎接妻子出名的朋友,他一直走了五米里亚送罗伯特到邻近的城市去。而佩姬回想起一个黑眼睛羞怯的小男孩,在树林中游玩时把第一首诗献给了她。现在在书的扉页出现了另外一些诗行:

    我的爱早在那过去的年代,

    在我的心中不断地响着你的声音,

    请为这友谊致以诚恳的敬意。

    对,友爱——我们没有免除的义务,

    当你收到这个礼品的时候,

    请喘一口气,想到我,

    使我苦恼是那正午炎热的最远的地方,

    或者大洋深处隐含的寒冷。

    9月1日罗伯特返回莫斯基尔,他知道现在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再怕阿穆尔先生,”他给理奇孟特写道“虽然他仍然有权把我投进监狱,但一些地方高尚人士对我表示愿意袒护和友谊,除此之外,杰恩没有采取什么步骤违背我。她没有预先通知我,只因为可怕的威胁使她不得不在教堂所建议的声明书下面签字。不久以前我看到了她。她快走到跟前时高兴地哆嗦起来,请您相信,我的朋友,我为她非常担忧。

    她乐意接受求婚,可是有一回拒绝了……”

    那个时候罗伯特的哀求没有得到杰恩的允许。他的自尊心、他的傲慢,都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杰恩“背叛了他”,他向列圣发誓,决不让她影响他的名誉,决不取她做妻子。

    9月1日他这样写道。

    可是三天后杰恩生了双胞胎,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儿。

    这对罗伯特来说,他不仅永远有父亲身份的神圣天职,而且也是最大的喜事。

    还是在冬天时他给杰恩写了一首小诗,在那里谈到小女儿。用他们襁褓中的小乖乖换来了一个好玩乐的少年父亲。他把她眼泪擦去,爱抚一阵,和她一起坐在忏悔凳上。并说给婴儿起个名字,——当孩子出生时,他全做到了。可以不再爱一个姑娘,可以离开她。但即使是坏蛋也不能离开自己的亲骨肉。

    毫不奇怪,知道双胞胎的生日,罗伯特高兴得忘乎所以。他向杰恩跑去,带着他母亲贮存起来的朝思暮想的金币。但阿穆尔老太太只准看一眼婴儿,就从房间里把他赶出去,甚至不让他吻一吻对他微笑着的杰恩。

    他跑回家,深深吸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预感到秋风快到了,在9月的天空上显出明亮的蓝色,快乐的话儿在头脑里飞舞,他沉睡在原先熟悉的旋律中。

    向农场飞奔跑来,他拥抱正走动的母亲,吻了年幼的妹妹,拍一下吉尔贝特的背,就冲上他的顶间写信。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他给吉尔曼诺克的穆伏龙写道:“你想必听到了,可怜的阿穆尔把爱情的保证加倍地还给了我。非常好的孩子,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儿,激起我的许多感觉,阴沉的预感,心突突跳……”

    不,阴沉的预感,去它的!他给另一个朋友理奇孟特写道:“祝贺我吧!我亲爱的理奇孟特!阿穆尔一下子给我送来神异的小男孩和小姑娘!上帝啊,祝福可爱的孩子!”

    他在回家路上还想出这样的诗:

    河中长着芦苇,

    发青笔直纤细,

    我一生中最好时光,

    将在孩子中间逝去……

    非常好的诗!他总是这样愿在响亮的韵脚后,顿一顿后脚跟:

    让那披着驴皮的法官,

    即使将我判罪,

    成了一根废弃而智慧的稻草人,

    也喜爱着小女儿……

    难道真的要离开这一切快乐的喜事,去到那陌生的、不熟悉的热带国家,还有每天渐渐长大的3个孩子——1岁的别姬和刚出生的双胞胎?

    什么时候再能看到,苏格兰森林中桦树开花,总能不听苏格兰的百灵鸟的歌唱?罗伯特痛恨地思考着发怒的可怕的大海,毫不留情地制造炎炎赤日的太阳,令人憋气的闷热夜晚。不,那里对他反正一样不能继续生活下去,他去必死……

    一块粗大的劈柴在宽敞的大房间里哔剥响。大窗户上放下丝绸刺绣的帘幕。蜡烛在高处的铜烛台上点亮,室内反光,照亮薄薄的白色衣服,照亮长而发亮的一绺鬈发和带有黄色细链的颈饰的少女的脖子。她的小手在琴键上来回移动,纯正的高音的金属响声像玻璃珠似的发出颤音在客厅里传开来。

    克莉吉娜·娄理小姐在弹簧管小风琴。

    罗伯特至此第一次看见簧管小风琴。老实说,这样的少女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第一次晚间进入这样的房子。房子的主人,极可尊敬的德热尔兹·娄理神学博士邀请他到自己的家里整整待了一昼夜。他介绍妻子、女儿以及小儿子阿尔齐帕德和书的作者认识,全家非常高兴。当然,兴趣各异,在这种场合下,少女们对诗中的可怜的小鼠和被犁践踏的雏菊流出眼泪,娄理小姐醉心于彭斯的诗作《佃农的星期六晚上》,阿尔齐帕德对《苏格兰的威士忌》和《致魔鬼》钟情,而喜爱苏格兰巴拉达诗作的娄理博士自己总是惊讶和叹赏作者,好像以为与自己的先驱比赛,虽然采用他们传统的诗,但也迫使他表现自己的新特点——轻巧和清新。

    客人完全出乎意料。娄理小姐很高兴地指出他的出色的手法,而三个小姑娘全都堆着笑容,面红耳赤,嘲弄、温存的目光,聚精会神迎着他的黑眼睛。午饭后,走出房子的时候,阿尔齐帕德和娄理博士不无兴趣地听着客人述说洛赫利教区的风气和长时间笑着诵读《伪君子威利的祈祷》,此诗当然没有收入书中。

    晚上客人们来了,年轻的女郎和阿尔齐帕德的朋友以及娄理博士坐在簧管小风琴旁边,为了年轻人能够跳舞。

    彭斯跳舞的舞姿优美,他在17岁的时候违背父亲的意愿进了塔尔鲍顿舞蹈学校,没有徒劳。所有的姑娘抢着要求和他跳舞,但他面带微笑,再一次鞠躬,把手伸向克莉吉娜小姐,令人喜欢的音乐家,显然征服了她的心。

    从他的卧室出来送走客人时,娄理博士停留在门口,并问彭斯往后做什么。

    “我想,您哪儿也不用去啦。”他听彭斯说完后说,“我不想您预先能成功,但我可采取一些步骤,请您等候回信。我认为,苏格兰不应该把自己的诗人放走到国外。”于是提出异议的人举起手来,把话停住,辞谢后,娄理博士就进去了。

    罗伯特几乎呆然若失地站在主人的房子中间,他能留在祖国使他遏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使他彻夜不能入睡。

    汤姆斯·拉布雷克博士早在幼年时就失明。可是,虽然生活繁杂和艰难,他在65岁仍然保持着活泼的快乐的心境以及对一切抱有兴趣,尤其涉及到他热爱的诗歌写作。他对青年人总是怀着慈父般的关切。他对谁都帮助,对谁都袒护,连许多爱丁堡的律师和学者的前途都受恩于这个谦虚温雅的老头子,他出身于贫穷家庭。拉布雷克博士在爱丁堡不仅受大家尊敬而且也受大家爱戴。他是一切文学早餐和晚餐集会所期望的客人,他的诗——唉,非常新奇!在首都的杂志经常刊登。甚至连德跃松博士这样的学者,和年轻人包别尔一起到苏格兰各处旅行,曾会见盲诗人。关于盲诗人他写道:“我怀着极大的尊敬去看望他。”

    娄理博士把彭斯的书介绍给著名的拉布雷克老人是非常的成功。老人经斯丢阿尔特教授介绍和现在听到的他已知道彭斯各种令人神往的事,并已读过两本至三本彭斯的诗歌作品。拉布雷克马上感到这个异常的天才,他多才多艺,他贯通一切的力量。娄理博士在信中转达拉布雷克,诗歌的作者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没有受过教育。

    “我看到芸芸众生中拥有天赋才能的例子,他们显露出能克服无数障碍,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这个例子相比,因此感谢您,使我认识他”

    拉布雷克在信中写道,“他的内容庄重的诗令人感动,在他的较为快乐的作品中有这么多才智和幽默,给以最诚恳的叹赏和最热情的称赞是不过分的。我希望在诗中表现自己的感情,可是我寿命正在减少,我无力完成这个心愿……我已经把一切能量释放尽了。因此非常希望为这个青年的幸福,马上把他们再版……”

    彭斯连做梦也不敢想到这样的称赞话。终于“不吉祥的运星”,正如他喜欢经常说的那样,悬在他头上天顶的那个星,他命中注定不祥之光滚开了,突然沉落了!难道说可以印刷增补新诗的书?莫非可以不去苏格兰国境之外?真的可以留在祖国了?!

    “或者,我试图出版我的第二本书”,他给理奇孟特写道,“如果这个做到,我就迟一些回家,如果不行,就走,收割结束。”

    罗伯特写到有关动身以及苦恼。有时,他想跑到乐意去的地方,不过不想看杰恩;有时,他想起了玛丽·甘培尔,和她一起去东印度。玛丽对他的信好久没有回答——或许,她也对他叛变了?

    11月已到。庄稼早已割完,汉弥尔登和艾肯坚决主张去首都。许多地主为过冬从艾尔到那里去——或者,他们能帮助自己的有才能的老乡。关于这个彭斯写信给著名的克列克兰勋爵,他是艾尔最富有的地主。

    原来,克列克兰勋爵不仅买了彭斯的书,他用锦缎装饰书而且通知诗人,对他将给予任何帮助,如果他来到爱丁堡。就是说,完全可能,克列克兰勋爵不仅帮助他出版书,而且也能获得任何一个工作。

    罗伯特感觉到“福星降临”,而且知道,这是他应得到的。

    他不害怕去爱丁堡,他确信,在那里他将受到很好的欢迎。

    家里一切事情完毕了。杰恩住在父母那里。阿穆尔决定留下自己的女儿。小女儿按照母亲的名字叫杰恩,外婆把小男孩送交给莫斯基尔,小男孩接着父亲罗伯特的命名叫做鲍比。11月的天气,春天快到了可以把小男孩带到莫斯基尔。

    还没有去戈列诺克港,母亲就把罗伯特的最好的衬衫、几双备用的长袜子、新的高腰的皮筒靴和发亮的骑兵靴放在小木箱里。她还放进衣刷和靴刷、一块肥皂,很漂亮的发蜡罐,防寒的穿戴,那里,在北方想必很冷。

    11月的雨顺着屋顶哗哗地下着。不想交谈,离别之前经常觉得要商谈一切,可是分手了,却找不出话……

    突然有人敲门。洛赫利的邮递员急忙地把信送给开门的小妹妹别尔,就跑远了。

    别尔甚至连地址也没有看,就把信交给罗伯特。他走向窗前,看到了那些短短的几行字,在拳头中把信揉成一团就从家里径直向倾盆大雨之中跑去……

    信中报告玛丽·甘培尔小姐因患热病今年某日在戈列诺克港逝世,并安葬在那里西边墓地,在造船巨匠玛克菲尔家族的一小块土地上。因此已故甘培尔小姐的亲戚向彭斯先生请求不要由于他们的信而不安。

    彭斯永不忘他心中的玛丽,他写了这样一首诗:

    你们啊,河岸、山坡和溪水,

    环绕着蒙哥马利的寨楼,

    愿你们林木苍翠花儿美,

    愿你们的清水长流!

    夏天在哪儿初露面目,

    哪儿它逗留最久;

    我和亲爱的高原玛丽

    最后在哪儿分手。

    快活的青桦树开得多美,

    好一片山楂花盛开;

    在那芬芳的树阴底下,

    我把她紧搂在胸怀!

    宝贵的时刻展开仙翼,

    飞过我俩的头顶,

    因为亲爱的高原玛丽

    可贵如光和生命!

    山盟海誓,紧紧相抱,

    依依是我们的别离;

    约定日后再常来相会,

    我们俩就忍痛别去;

    但是啊,死亡像过早的霜冻

    使我的花儿早夭!

    如今裹着高原的玛丽

    是冷冷的土,青青的草!

    如今苍白是那双朱唇,

    我曾热烈地接吻!

    永闭了是那明亮的眼睛,

    她们曾温柔地向我盯!

    如今消逝于无声的尘土

    是她那爱我的心!

    但是在我心灵的深处,

    玛丽将永远长存!

    (见袁可嘉《驶向拜占庭》79页)

    1786年11月27日,骑着别人的马,没有一个熟人,老朋友理奇孟特除外,也没有介绍信,罗伯特·彭斯向“北方雅典”苏格兰首都,一个美丽的爱丁堡市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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