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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给摩亚医生的信(2/2)

作者:彭斯

弟弟。

    不是滑头,不是骗子,

    我没有攒下钱,

    我靠自己来谋生,弟弟。

    我耗费不多,

    一点也不藏起来,

    便士鬼也不要,去它的,弟弟。

    同岁的人都钦佩罗伯特。当他情绪很好的时候,没有人比他更快活、更俏皮、更机灵。他一切事情中最重要的,一是工作,二是开玩笑。他以他的体力自豪:一只手他可以举起重重的一个大麻袋,更能一下子把它歪倒而夹起,也能更快地收割一切庄稼而打成捆。罗伯特一点也不像那些闷闷不乐的少年。

    当然现在有时候一个人皱眉头,默不作声地从家里走出,长久地在树林中徘徊或者沿着小河疾走。罗伯特总是喜爱“活”水——潺潺不息的山溪,林中草地上清澈的水流,喧哗的江河。有时在星期天——农场里惟一空闲的日子里——他带着一部很厚的大本的哲学著作,久久地读着,从中寻求问题的答案:往后他的生活怎样,一生要获得什么,而更主要的是——信仰什么?

    在那些年里,他更多地喜欢谈论人的隐秘的感情以及内心感受的书,比如英国启蒙作家斯威夫特和笛福的作品。他的手头必备的书是格利·玛根金长篇小说《情感的人》。小说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姓戈尔列的人,当看到别人不幸的时候,就会痛哭流涕,发誓把一生献于善行和正义上。他是一个不信仰上帝的加尔文教徒。差不多一切有罪的人事先必遭到地狱里的痛苦,可是不论什么人都有较高的善行。人,实际上是清白无罪的、高尚的,只是生活使他冷酷无情,但受到教育和深造的每个人都可成为高尚的人。

    玛根金的主人公藐视这样的“为数不多的预见性”,即把世界上的财富按地位来分配,一个人对其他人的压迫……

    对这本书,没有破烂到不得已只好买本新的以前,罗伯特一读再读。

    他愿意像戈尔列那样,成为一个“有情感的人”。

    他和他的朋友虽说喜欢聚谈,但他仍焦急不安。

    “在小时候,我的虚荣心就微微动起来了——它在盲目地寻找出路,就像荷马的基克洛普(希腊神话中额上只有一只眼睛的巨人)从自己的洞壁出来。我已看明白,我父亲的地位注定使我遭到终身的艰难困苦。在教堂只有两个门(入口),福尔图娜(古罗马的命运女神)曾为我打开了:吝啬的俭省的大门和小巧狡猾的诈骗之路。第一道入口窄到这种程序,我无论怎样也挤不过去,第二道正是我常常憎恨的:若是处在那个地步就意味着贬低和玷辱自己……在生活中我没有什么成功的奢望,但是我渴望同人们交往,我具有天生的活泼的性格,善于做所看到的一切,而关于这一切只是自己个人的判断。按天性我愿意发作无缘无故的烦恼,强使我摆脱孤寂的生活……”

    在窄小简陋的房间里,在泰勃尔顿小酒馆的第二层楼上聚集着16个年轻的孩子。

    是的,在你们面前聚集在小酒馆里的不是一般的朋友:这是泰勃尔顿单身汉俱乐部。他们有规则准确的十项条令。

    条令是由俱乐部创始人之一罗伯特·彭斯写成。头一条写着:“俱乐部每月第四周的星期一晚上开会,对人们提出的问题给予讨论,但引起宗教问题的争论不在其内。”继续规定,怎样入座辩论。“谁申辩一个看法,——坐着举右手向着主席,而反对者——举起他的左手。”

    规则很严格:不准打断发言人的话,否则罚款,但每个人享有充分的发言权。严格禁止“任何污言秽语和咒骂神、一切下流无耻的和不干净的谈话……”

    关于俱乐部和它的事情,正如第七条所说的,无论谁都不准泄露。

    如果俱乐部成员中无论谁透露俱乐部的事情,“目的是讥笑或者损害成员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尊严”,肇事者要受到“永久地赶出”,而其他俱乐部成员断绝与他交往。

    但是最重要的章程条例是第十条,最后的条令:“每次,从这个团体中推选出某人,必须是诚实的、坦白的而又赤诚的,毫不隐瞒,他是一个令人崇拜的人”。决不是一个自负自满的人,更不是一个居心卑鄙和好虚荣的人。

    在俱乐部里最常见的是讨论彭斯提议的问题。今天,他担任主席。

    他说:“假定,在农场里长大了的青年,他没有财富,有可能从两个姑娘中选一个娶作妻子。第一个有钱,但既不漂亮,又不令人喜爱,然而有可能使你拥有农场的产业。另一个在各方面——外貌、言谈、姿态—

    —非常可爱,但任何财产也没有。应当从中选择哪个?”

    在保存下来的单身汉俱乐部的记录中,对这个困难问题没有回答。

    我们希望知道这位会议主席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可以从彭斯的诗中找到答案。俱乐部的成员在热烈地争论之后唱着罗伯特在这之前写成的歌曲——关于女财主吉波碧的嘲弄小曲:

    吉波碧啊,你是那么傲慢!

    妄自尊大的点头为礼,

    从来什么也不赠送,

    好像她在贫困中生长。

    可是,昨天我遇到

    你微微点头,

    但我从你脸上感到

    你的瞧不起人的高傲。

    你无疑会想

    刹那间贫穷人就会心醉,

    诱惑人的钱袋的响声,

    可是这响声对我算什么!

    无论怎样的狂热的壮汉,

    你想对他日后有用处,

    因为他不可能把/TITLE>商、大银行家破产,也使银行的存款人和典当的物主受害。

    彭斯的家庭突然地被卷入了这个财政的漩涡。玛克·留尔的要求不仅使一切希望破灭,并带来了饥荒和经济上的毁灭,而且令人发指的不公正在于:“玛克·留尔同法院的故意刁难者一致认为,仿佛老彭斯不执行租借条件就应遭受775英镑的损失。这是玛克向他的承租人提出的要求。

    愤恨这样的不公正,固执而又坚定、正直的威廉·彭斯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与他们拼了。

    起初他说,可以经过仲裁法庭伸张正义。玛克·留尔委派一个叫包戈海的为他的代表,彭斯早就不喜欢这个傲慢的酒鬼,曾为他假想的坟墓写墓志铭:

    这里有地主一人,

    躺在死人堆等超生。

    如果此人能进天堂,

    我欢迎地狱,愿它永存!

    当仲裁的法官翻寻公文的时候,父亲决定派罗伯特去艾尔城。

    罗伯特带着面粉、新衬衣、漂亮的短上衣和两双长袜子的大木头箱子到艾尔城去。在箱子底藏着父亲的圣经和自己的诗集本。

    4. 艾尔城里的遭遇

    新年,1782年快到了……现在正值寒冷而潮湿的12月。在胸膜炎重病之后的罗伯特正给家里的父亲写信:

    敬爱的大人:

    我特意把您的信放在一旁,希望在新年的那一天愉快地看到您。这里有这么多事情,我认为不用我回家去,我让碰到的人回去报告您。我的健康差不多还是那样,我只睡一点,却感到身体很好,不过身体复元较慢。我这不稳定的病态使我的脑力衰弱到这样程度,连我过去的不幸,将来的期望都不敢想,因为稍微的担心或者激动就会引起全身最不良的后果。但是,有时当我头脑暂时清醒的时候,我胆怯地看了看未来,——是从道德和宗教的观点来思考一下未来和过去。信念给予我鼓舞。

    但令人疲倦不堪的生活中的一切不幸痛苦您应相信,它使我太疲倦了……

    快到新年的时候,信寄到了农场。

    威廉·彭斯大声朗读它。他以儿子对家里这样勤恳地履行着他的义务而自豪,并回信写道:“至于对尘世生活,我活着则对它已绝望。无论小生意的浮华,无论贪图安逸的空虚性,我都没缘分。我预感到,贫穷和默默无闻等待着我,并准备好不管哪一天和它们相见。我没有时间了,而只有一纸空文。”

    正当父亲大声朗读这封信的那个晚上,彭斯的主人和女主人坚决请他与他们一起迎接新年。当罗伯特从自己的斗室离开的时候,他们已摆好精巧的桌子准备开饭。他俩已经有些醉意了。他们热情地宴请了罗伯特,唱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歌曲,并且用有趣的粗俗的言词同他们的客人唠唠叨叨地互相说着他们之间不合的话,然而酒却不多。包发帽滑歪到一边头发披散着的女主人,把潘趣酒(用沸糖酒加糖水和果子露等制的混合饮料)溅到桌子上,探过身来向罗伯特碰杯,还碰倒了像一捆笔直的亚麻制的蜡烛。她尖叫着往后一跳呆立不动,然后突然往街上跑去。

    罗伯特同男主人一起试图把火扑灭,但塞满许多捆亚麻和大麻纤维的作坊里,许多麻秆碎屑已熊熊燃烧。

    罗伯特早已领悟到,他的主人皮抠科——是一个头号骗子和扒手。

    罗伯特·彭斯的主人更担心,作坊的火灾招来当局的注意。为了那烧掉的家具什物,皮抠科已准备把他的学徒的颇大的一笔钱作为代价,罗伯特只是沉默不语。

    作坊旁的黑暗的斗室烧掉了,罗伯特很高兴,那里呛人的灰尘、梳洗亚麻的污水味儿使他喘不过气来。等到最后与皮抠科清账后,他搬到另外的作坊,迁居到圆形窗户朝着河的矮小的顶楼。从那里可以看到处在河口的欧文城,扬帆的巨大海船。风把海洋气味和用村脂浸透的缆绳所发出的不习惯气味,酒桶和外国调味的香料袋的气味一块送来。晚上,工作之后,罗伯特沿着主要街道,浏览街旁边的许多石造房子,那里住着发了大财的商人和船主,街道旁边还有织布作坊、教堂、药店、面包房和商店。当转弯到一条狭窄的胡同时,那里的陶工、铜工、皮鞋匠正在做工,这是他从前所看不到的。再走下去,那里便是欧文河口宽阔的右岩迤逦蔓延的港口。

    22岁的农场主的儿子只知道艾尔的规规矩矩的小街道。泰尔勃顿农村集市的海滨小酒馆克尔科斯瓦特,那里以渔人和走私者出名。

    但是在这个世上他却成了局外人,他只能默默地瞧着大声嚎叫歌曲的水手。有时候,港口会出现消瘦的黑头发的法国人和急匆匆的意大利人,他们从温暖的地区运来了海枣、菠萝和可爱的野兽,冷得打颤的猴子和花花绿绿的鹦鹉。至少有10种语言的骂人话使鹦鹉喉头完全被教坏了。

    一天晚上,当他慢慢地饮尽他惟一的一杯不浓的发红的英国麦加酒时,他竭力不看旁边两个哈哈大笑的少女。她们不停地向他的账单说着有趣而又不规矩的笑话。含着讥笑的蓝眼睛的魁梧的海员和一个令人惬意、说话声音不大的上层社会有教养的人紧挨着他坐下。

    5. 理查德·布拉温的故事

    “……这些坏蛋登陆,在这十分精美僻静而又野蛮的海岸,我只剩了孑然一身,没有吃的,没有一文钱。我好不容易走到渔人小艇上的家里,现在一切要重新开始。两周后我以一个普通水手的身份又往大海驶去。但是我用人格来担保:我一定能达到目的,你还能看到我成为海船的船长。我是非常懂得航海事业的……”

    罗伯特就像孩子听神话那样听着理查德·布拉温的话:他的同龄人的生活与他单调平静的生活不同,就像大海翻滚的波浪与静静的河水那样不同。

    布拉温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手工业者家庭。假如他成为孤儿的话,他就早早离开友爱的父亲去跟什么人学徒,成了钳工或者机械工人,那么不管在什么样的偏僻地方都可以活一辈子。然而富人和显贵的邻居进入了理查德的命运之中。理查德进极好的学校,在那里当绅士。理查德表现出非凡的才能,已经准备升入专科大学。当他的恩人逝世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决定和任何财产。而且恩人所招募的航船,由于远航而折损了。从那时候起,理查德几次环游全球,许多钱被挥霍掉。现在他不是财主,只有一杯麦加酒和一块不熟的面包这两种东西,缺钱。

    理查德·布拉温的故事对罗伯特说来是比浓葡萄酒还甜,比煎牛排还鲜美。关于这种事罗伯特曾给摩亚医生写信,这样写道:“同一位年轻海员的友谊是我生活转折的重大事件。我头一次遇见到那样好的人,能忍受那样命运的打击。我的新朋友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豪的才智和心胸豁达的人。我喜欢他,我钦佩到忘我的地步。当然,在一切方面竭心尽力地以他为榜样……按本性我总是傲慢的。他就教导我控制自己的傲慢和磨炼它,他比我更多地了解人生,我变成了他的用心的学生。”

    三月的太阳光下疼痛的关节已缓和起来,含有食盐味的海洋新鲜空气使人呼吸爽快,在这难忘的春天海边,罗伯特又得到了一个朋友——

    过早逝世的年轻诗人罗伯特·费格生的诗集。(罗伯特·资格生,苏格兰杰出诗人,1750—1774年在世,逝世时年仅24岁)

    6. 当我向你朗读我的诗的时候

    罗伯特时常去主干街道那家惟一的小书铺看一看。那里的主人允许他翻寻分放在柜台和架上的书和杂志。

    年老的书店主人,在书堆中坐了半辈子,这会儿赞许地看着这个顾客。只见罗伯特小心谨慎地移动着一叠书,迅速地翻过许多书页,长久地掀着厚厚珍贵的字典,但很快又一本本遗憾地放下,显然他是买不起的。

    书店主人静静地观察着罗伯特所做的一切,不去干扰他,就让这爱书的小伙子尽情地看吧!

    一天晚上,当罗伯特局促不安地说《帕美拉》实在无法丢下时,主人点一点头,就请罗伯特·彭斯到后面房间去坐。

    在后面房间里,店主和平常招待着最敬爱的顾客一样,罗伯特喝着类似红木花的浓茶。他回答老人的一切问题,虽然他正写诗但他自己不愿说出来。

    年老的书店主人,一个普通的苏格兰人,专注地听这个高大的年轻人,用英格兰口音读着18世纪英国诗人的诗作。

    客人朗读完了。主人长久地沉默,之后站起来,打开小橱柜的精巧的锁,拿出一本书。

    “我愿把这本书送给您作为纪念”,他说,“费格生死在爱丁堡的医院中,当时他只有24岁,费格生是一个天赋很高的诗人,他用苏格兰语言来写诗。或许,他能提醒你,如何用本族语言来写诗……”

    罗伯特与小店主人谈到很晚。

    他第一次明白了,他自己的苏格兰语言是“民间方言”,与几乎被忘掉的巴拉达诗的古老语言不一样,而用现在的文学语言可以写出最出色的诗。

    从苏格兰语言的大量单词体系和同一性来看,它是英格兰语言的亲兄弟。

    苏格兰和英国组成统一的联盟后,著名的苏格兰人以自己的《大不列颠人》为祝喜歌,并竭力用英语来唱;可是苏格兰的语言却被英国称为“变坏的方言”,称为在市场和大学课堂不体面的平民语言。

    彭斯知道“现代”的诗人现在都用英语写诗。他知道苏格兰诗人汤姆逊和杰脱顿特别以他们的同胞自豪,因为他们是用英国的古典语文来写作的。茂道克用一切时间竭力使孩子们习惯于非常好的英国发音。

    因为他更理解同村人,罗伯特尽力让自己用英语来写“严肃”的诗,而只有在写歌曲和诙谐的诗才能用苏格兰语言。

    在这里他看到费格生轻松地用苏格兰语言写出音调和谐的诗,写得简洁明了,并且幽雅委婉,妙趣横生,幻想无穷。他描写了爱丁堡的旧日的尘世生活——集市、赛马、国王生日的火炬游行,甚至连他任记录的律师公会的会议也都写上了。

    费格生的诗节强而有力,节拍齐整,高昂响亮,配韵巧妙,使彭斯非常高兴。甚至诗中对他所爱的书《情感的人》的尖锐讽刺(在《多愁善感的猪》讽刺诗中颂扬了眼泪和叹息)也没能刺痛罗伯特。也许,费格生帮助他感觉到某些人的装模作样和玛根金书中主人公的矫揉造作,“掉眼泪”或者“像小孩子那样号啕大哭”,是最毫无意义的。

    但是,当想到费格生的一生遭遇,罗伯特的眼泪就向嘴边流去。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多么伟大的诗人,然而却因赤贫和疾病在市政疯人院的危险病房中筋疲力尽而死去!难道真的谁也不明白,一个不幸的挨饿人躺在黑暗角落里在发出霉味的方格草垫上颤抖——也能算是苏格兰的骄傲?莫非谁也不能给他帮助,医治好他,养活……

    该死,他的歌给人以充分的快乐,

    而诗人却被饿死。

    我的哥哥多灾多难的一生,

    我伤心地哭泣,当想起你的注定命运。

    丧失生活地位的诗人,为什么

    如此感到这生活的一切美好?

    理查德·布拉温细心地看着罗伯特用粗线缝制的小小的笔记本,从那里他才看到这一行行的作品。朋友们坐在树林里的被太阳晒得暖暖的一块石头上。漂浮着腐烂树叶和去年枯萎的草茎的小河在他们脚下从容不迫地流淌着。而四周的榛林露出绿色来,浅灰色和粉红色的幼芽在柞树林上披散开;海上正刮来暖风。土地发出松香味和乌荆子的白色花香味。

    在这样的日子里,不可能不敞开心怀,互相倾心交谈最隐秘的思想。

    在这样的春天,彭斯第一次向理查德·布拉温朗读了自己的诗。

    而理查德使彭斯相信自己就是诗人。

    几年后,当理查德已经是船长和进行伦敦西印度之间定期航程的大商船主人的时候,彭斯在一封信中使他想起这个忘记不了的四月的一天。

    “记得那个星期天,我们在艾戈林顿树林里一起度过吗?当我向你朗读我的诗的时候,你说,使你惊奇,我为此深深感动,你并补充说,把它都投寄到杂志社,那是十分值得的。这些话是对我的诗的评价,使我得到鼓励和支持。”

    罗伯特向自己的朋友还朗读些什么?真的,当然不是圣诗的复述,也不是不愉快的忏悔和祷告。那时候他还写出了关于战争和爱情的作品:

    抢劫,在桂冠的掩护下,

    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

    不是过分赞誉,

    我准备献上自己的热血,

    在这活生生的具有创造力的战斗中,

    我们呼唤着爱情。

    我颂扬和平的胜利,

    五谷丰登,富足小康。

    一次漂亮的战斗

    歼敌10个!

    大概,罗伯特给他唱了一段自己喜爱的歌曲,理查德·布拉温一下听出熟悉的古老的苏格兰曲调,并谛听到罗伯特想出来的新的词:

    他使三个国王大怒,

    他们起誓又发愿,

    永远毁灭德荣

    大麦种籽。

    吩咐找出

    国王的犁,

    把光荣的德荣,勇猛的战士

    身上盖满土和泥。

    青草布满了山坡,

    小河水满潮,

    地里长出大麦粒

    把德荣抚养好。

    一切是那样执拗和猛烈,

    如夏天般酷热。

    他用矛枪刺敌人,

    并摇晃着头。

    秋天快到了,

    然而,沉重的负担,

    在各种忧心的重担之下,

    年老的德荣弯腰低垂着头。

    已经不是一个人,而俩人合唱,狂暴固执的德荣威胁着敌人。理查德用男低音哼着旋德,而罗伯特清晰地朗读着歌词:

    死的时候已来临——

    冬天不远,

    在那个时候,敌人就再一次

    把老头子抓住。

    他打倒了弯钩的刀

    只是用脚一踢,

    就像拷打流氓追债,

    他如鸟儿发情那样运气亨通。

    清晨,德荣,

    痛打恶棍。

    向上一扔,

    在风中旋转。

    他曾陷入水井,

    在昏暗的河底,

    然而德荣和大麦粒

    在水里却不沉。

    毫不顾惜他的骨头,

    他们把他往火堆里一扔,

    磨房主的心如铁石,

    把他用磨压扁。

    他的血在锅里沸腾,

    血在轴环下汹涌,

    德荣受到痛苦的折磨

    然而他却很开心。

    光荣的德荣

    曾有过好汉的一生,

    从心坎底

    他就有大无畏的精神……

    好吧,就这样到最后,

    锅底没有干枯,

    在那里德荣和大麦粒

    翻腾呼哧作响!

    这是一首比喻的诗,奇妙无比,把对反动统治英勇斗争的人民英雄比作大麦粒,名字叫德荣。诗中彭斯把大麦的生长过程和德荣英雄的成长过程交织在一起写出,又是大麦又是人,一而二,二而一。

    诗歌最后以吃大麦粥比作饮英雄血,愿五谷丰登,祝革命胜利,这巧妙的比喻又使你的愉快和愤怒交流起来,化为乐观主义的革命精神。

    过了两天罗伯特同理查德告别:布拉温的海船往英国的南方开走,而邮政的两轮马车把彭斯带到了洛赫利。布拉温遇见的是风暴、酷热的太阳和携带棕榈叶子做的扇子的黝黑的漂亮姑娘。他的朋友返回用稻草铺房顶的家。家里有等候着受威胁被强制迁出而又有病的父亲,渐渐老迈的母亲和半饥半饱的兄弟姐妹。四铧犁在等候他,从拂晓到深夜地劳动——春天的土地需要人们,他把自己交付了它。

    但罗伯特·彭斯没有误入歧途:他愿意在同费格生的高尚比赛中“以自己的粗野的乡村诗才拨动心弦”。

    当然,他没有受过现代的教育,他跟着犁后长大,然而在他的作品里,毫无疑义地显出粗俗农村生活的痕迹。但是,他深信,他所写的一切——他本身的,任何地方也没有借用的思想和感情。

    “也许,任何富于求知的人注意到,在爱情、虚荣心、思虑、不幸以及一切惊慌和激情作用下农人的思考和感觉,虽说生活方式和条件不同,但同样的具有人类的一切……”

    罗伯特这些思想记入在自己的第一本札记簿中。在卷头页上他写出清晰美丽的字:“观察出来的情况,简短的记载,歌词、诗篇的片断等等,——在艺术中赚钱罗伯特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但是一个有才智的人,在一切创作中有绝对的诚实和无尽的美德——有理性的,也有无知的……”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罗伯特只有劳动之后在晚上才能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来写作。他研究哲学,我们能看到他是才能卓越、天分罕见并热诚关怀他人的一个人。

    “杰脱顿公正说出缺少真实激情写出来的爱情诗,是世界上最无味的一种游戏。我常常想,如果你们自己一次或者多次没有这样热烈的感情的话,就不会成为爱情诗的真正的鉴赏家……至于我,成为诗人一点打算或者好感都没有。我坦白,当我还没有发生爱情的时候,诗的韵脚和旋律不知有什么办法会直接变成我的心声……”

    罗伯特回忆自己年轻时代早期写出来的第一首诗,当时他的心“熊熊燃烧着真实的天真无邪的而又炽热的情感”。

    可不知这首“不加修饰的写成的东西”——关于小聂丽的第一首歌词遭遇到多大的困难!23岁的诗人无情地挑剔自己年少时的试作!

    7. 神秘的共济会和父亲的死

    根据自身的沉痛经验,罗伯特知道这个:玛克·留尔农场主,确实从他们身上获得了比他们所能付出还要多的东西。不等仲裁法庭的判决,他就打算把彭斯家的一切财产,他们的什物、用具、牲畜和将要成熟的庄稼没收。他向法院控告威廉·彭斯,并要求立即偿清。威廉·彭斯在答词中决定向爱丁堡最高法院提出申诉。

    老头子相信在那里能找到正义。他不知道这些最高法院的成员被称做难以接近的命运主宰者。有一次他碰到了法官中的一位,是阿列克山德尔·包兹别鲁。听说,他是爱说漂亮话的人,写了许多书,走遍了半个世界。说不定,他也许会为威廉·彭斯和他的家庭鸣不平,不容发生黑暗的事件。

    不管怎么样,威廉·彭斯在公文已返回,给他带来命令,让他完全按公文的规定过户。

    彭斯于是从洛赫利来向律师专家求助。

    彭斯就这样同盖文·汉弥尔登相识了。

    汉弥尔登律师对这位令人喜欢的魁梧而贫穷的朋友是非常了解的。

    他是有地位的人,但并不嫌弃平民百姓阶层的人。他嗜酒又很诙谐,更加珍惜有价值的书和有才智善谈的人。

    汉弥尔登早就发现并注意了年轻的彭斯,为他做事的办公室的职员德荣·理奇孟特曾有一次把他的朋友彭斯的诗向他朗读过。汉弥尔登和他的妻子艾琳都喜欢这些诗。当时共济会是秘密的,塔维特提出接纳彭斯加入共济会,汉弥尔登也是最早拥护把彭斯作为被接收的一个。

    1610年,在日耳曼发现了无署名的两本拉丁文的书。在第一本里论述了某地存在着一个秘密的团体,拥有无可估量的财富,可以把无论什么样的**或是精神上的病人治愈,就像东方贤人那样知道世上一切秘密。“一位伟大的德行高尚的哲人克里斯金·罗杰克列兹”创建了这个团体,他活到40岁时就隐遁不知去向了。许多学者、哲学家、神学家都争读着这本书。这本书还没来得及售完,跟着就出版了第二本,更引起轰动。不久以前在某处,也不知何人在深处藏着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转动的暗门。在地下室里立着一个祭坛,在它的四周有7条暗道。在祭坛下有一具“不腐的干尸”,即克里斯金·罗杰克列兹的尸体。手中握着一本金黄色的书。书中讲述着散落在各地的人们之间的神秘的关系,是人们所渴求达到的理想境地,帮助每个人建立幸福的生活,大家一律平等,没有仇恨和兄弟之间的残杀,每个人都情愿为亲近的人给予帮助。

    这正是过去德国内乱中令人痛心的时候,一连30个城市在燃烧,许多战士死去,整个地区因饥饿而死绝。天主教徒烧死了一名叫赫黎斯托行基督徒,而基督教徒以上帝的名义把一个天主教徒的嘴切开。

    在战火的田野上,不仅有士兵,还有成群的难民和各色各样的强盗荡来荡去。传教士、说教者、歌曲和圣诗作者也在其中穿来穿去,企图诱导被折磨得非常痛苦、胆子被吓破了的人们离开他们的科学和艺术。

    在他们当中有一位年轻的神学者、数学家、诗人,23岁的优昂·瓦列金·安德雅。他崇拜学者留切拉,在大学讲过数学和物理学,他因看到亲人的痛苦而内心悲伤。为了安慰他们,他把我们已讲过的历史写成了两本书。

    他杜撰出英明的克里斯金·罗杰克列兹,就像塞万提斯臆造出堂·吉诃德,他想出克里斯金·罗杰克列兹的名字,并把玫瑰和4个十字章作为他的徽章。

    这位在寂静的大学里长大的青年人,大概认为人们会为发现了新的“信仰明灯”而高兴,或者能够可以平安度过一生了。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仅是字面上的理解。他没有预料到,成千成万的冒名者,自称是罗杰克列兹的同伴,来诱骗人们的金钱。

    不过,人们最终找到并领悟到了安德雅的理想的意义。他们决定建立这个年轻神学家所描写的那种高尚目的的团体。

    “共济会”就这样诞生了。这个团体的标志,具有真正的泥水匠手工行业的特点:白围裙、肩胛骨、铅锤和圆规,后来渐渐出现了另一个象征性的标志:以颅骨形象组成的圆环、长长的白手套,暗中约定的握手形式接受共济会会员的秘密仪式。罗伯特就是这样加入共济会分会的。

    那么,这个组织为什么吸引着彭斯呢?在共济会的规章中有一条规则,它表现出罗伯特所隐藏的思想:

    “所有共济会成员不论他们的出身、社会地位、官衔、爵位和称号一律平等。”

    罗伯特对人们的不平等经常思考。“过去有什么功劳,为什么在富裕人家出生,他们就有了现成的财富?我有什么过错,为了他们生活的快乐把我抛出?他们就像年轻的演员一样扮演着生活舞台上指定扮演的角色,就当那个时候,我,唉,需要无声无息地留下,在暗地里……”

    当他回忆起“新贵”中的同龄人,他又公正地补写:“在幼年的时候,我们年轻的贵族也还不能明确地认识到,即他们和我们贫穷的同年龄人之间横着一条不可计量的鸿沟。这些显贵的黄口孺子最初进入上流社会,需要端庄,并养成对穷人、无名的人以及对没有学问的农民和手艺人的鄙视态度,即使他们同生在一个村子里。我的朋友,生来就比我高,但什么时候,对我这个拙笨的小农夫也不讥笑,在一年四季各种各样的自然环境下谁也没有把粗糙的手和腿用什么来保护……”

    地方的共济会在某种程度上类似相互救济的组织,为贫穷的会员募集钱财,有时“劝导误入歧途的兄弟”,真的,在任何情况下,尽力达到共济会规则所定的普遍平等的生活。

    罗伯特喜欢以隆重的仪式来接纳新入会的兄弟,他同新入会人们早已认识,并和他们谈得很有趣味,当然不仅仅涉及共济会的题目。

    现在,在单身汉俱乐部的争论,罗伯特像孩子似的幼稚可笑。比较深奥的难题,如什么样的姑娘应嫁给贫穷的农场主做妻子,更使他有兴趣。他读的多,想的更多,就连森严的加尔文教教义的真实性他也愈来愈怀疑。

    1783年春天,就在父亲差不多还没起床的时候,玛克留尔却不愿等待法院的判决,就派出了法院的执达员,而这时罗伯特和兄弟正在地里干活。

    罗伯特有一个艰难的家。他为怜惜父亲而哭泣。年长的罗伯特患有忧郁和易怒的毛病。他在父亲跟前是沉默寡言的,忧郁的。终于,玛戈

    金博士找来了,当时父亲咳嗽喀血,罗伯特愁眉苦脸地坐在煤堆上,疑心重重地看着玛戈金博士,但又不愿同他交谈,似乎害怕这位有学问的人对他们“宽恕”。

    可是,后来玛戈金博士成为罗伯特年长朋友中最亲密的一个,他不仅是个好博士也是一个社会通。不知为什么,他也同情罗伯特,当他们相遇时他请罗伯特坐一坐,并和他长久地交谈。

    “还是在那之前,我已同他的诗作相识,知道他拥有杰出的才智,具有异常生动的丰富的想象力,与我们熟知的许多苏格兰诗人拉穆杰亚和费格生不同……”玛戈金写道,“那时,谁也没有同彭斯谈话的机会,无论怎样对他不能获得多才多艺的认识。”

    玛戈金是一位哲学家,是不信教的人,是无所不为的人。罗伯特同他说苦恼和折磨只是神的启示。他也同年轻农场主朋友、律师盖文·汉弥尔登更加亲近了。

    恰好汉弥尔登也在想如何帮助老彭斯的儿子们逃脱开极端的贫困。

    为使罗伯特和吉尔贝特同姐姐一起能够经常不断地收到父亲的固定的薪资,汉弥尔登在绝对秘密情况下用尽全力帮助他们办好了此项手续。这就是说,如果父亲将被宣告为无能力支付的债务人,最要紧的是,他的债权人要承认这部分归孩子们所有,这样一来就可把父亲财钱的一部分留给家里。

    还有,盖文·汉弥尔登在莫斯基尔有一个不大的农场,距离洛赫利不远与莫斯基尔城很近。汉弥尔登愿意把这个农场承租给罗伯特和吉尔贝特,当然暂且还是秘密。

    就在罗伯特安静而又俭朴地庆祝25岁生日两天后,1784年1月27日从爱丁堡来了公文。最高法院,毫不奇怪支持了威廉·彭斯并取消了财产充公。

    父亲逝世之前,费力地抬起头来,用刚刚听得见的声音说,只担心家里成员中的一个,并以含有责备的眼光望了望正走向窗前又满身是补钉的大儿子。

    罗伯特正靠着窗户哭泣……

    晚上,彭斯的父亲终于离开了这个苦难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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