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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生在动荡岁月(2/2)

作者:明治天皇传

逐渐撤去奥羽诸藩的警备部队,北边复又回到平稳状态。日本人继续紧锁国门睡大觉,躲在蜗牛壳里贪恋太平之美梦。日俄之间这样的和平局面,维持了大约50年。

    然而,扰乱日本的,决不只是俄国舰队。

    这时候的欧美各国,建造起了数千吨级的钢铁巨舰,装备了强大的蒸汽机,远涉重洋向东方进军,去征服新的殖民地。而日本却还在木船上挂着风帆,小心翼翼地惟恐越出沿岸航线半步。

    还在与俄国争斗得如火如荼的文化5年,英**舰也开进了长崎港。

    日本只允许荷兰和大清国的船只进入长崎,然而英**舰不经允许就闯了进来。英国人的借口是,他们正和荷兰交战,要到长崎抓捕荷兰人。长崎的地方长官松平康英,面对载有38门大炮的英**舰束手无策,只好眼睁睁任其横行。结果把个好端端的长崎,搞得一片狼藉,然后扬长而去。

    英**舰撤走后,松平康英自杀了。

    从此,在日本近海,不时有欧洲的船只出没。

    对于欧洲各国来说,东洋是个充满了神秘和谜团的地方。这儿有着珍奇的物产,如能运回欧洲,肯定能获取巨额利润。所以,要求和日本贸易的国家多了起来。

    英国和法国来到冲绳,要求通商贸易。

    说到冲绳,这时候日本人觉得似乎它属于萨摩藩管辖,是在日本支配之下。但是冲绳当地居民,却认为自己应当是中国人。

    首先,冲绳的王室,世世代代都对中国事以臣下之礼,按中国命令行事。日常的生活习惯、文化心理、乃至人的姓名,全都是中国式的。只是在冲绳被岛津征服以后,才受到萨摩藩的管辖。就是说,这一段时间,冲绳有两个主人。

    而且,因为交通不方便,虽说是管辖,根本不可能派官吏直接治理。每当鹿儿岛的日本人偶尔来巡视,当地人表面应付一下。日本人去了,大清国使节又来巡视。当地人迎接着大清国官吏说:“我们的主人只有您。”

    两面应付,设法不让两个主人碰头,以免在这地方爆发争端。这是冲绳人多年来的经验,可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一套叫做“两属政策”。

    中、日双方对此情况都略有所察觉。但双方都不愿像吃醋的丈夫那样挑剔,把事情弄糟。一定要挑明,迫使其明确归属自己,很可能适得其反。而且那要有很大的决心,说不定会引发一场战争。同时,要想使它公开声明专属己方,就得相应地关照它,出钱养它,这是个沉重的负担。漂洋过海派兵来驻守,更是一桩麻烦事。

    中、日双方都装作啥也没看见的样子,听之任之维持现状。

    日本人的如意算盘是:在与大清国的交易中,冲绳如果得到好处,自己也可分得一份;通过冲绳,还可以间接与大清国做生意。多少年来就是这样过来的。偏偏英国和法国闯了进来,要求允许通商。日本早就有锁国令,谢绝外国人进港。幕府一直严格执行这一国策。全国各藩中,若是稍的违犯,都严惩不贷。至于冲绳当地人怎么想的,日本政府不会去考虑;政府只把冲绳原则上视为自己领土。究竟是否批准与外国通商呢?幕府不知所措了。拖来拖去,不了了之,即含含糊糊默认了事。

    默认也不行。人家美国的舰队说过,不久还要来讨回音,一定要正而八经缔结通商条约哩!这种情势,让人联想起中国诗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由于长期闭关锁国,日本怠慢了学习现代的科学技术。也不乏有识之士,像林子平和高野长英那样将目光放眼海外的人,却为当局所不容。被说成是扰乱社会,并受到惩罚。在封闭时代,谁想当个先知先觉者,说句把离经叛道的话,提出个改革意见什么的,很可能被骂成神经病,而遭到解雇打破饭碗。所以,即使想把入侵的外**舰打跑,实在有心无力,一厢情愿。自己既没有铁甲战舰,又没有威力强大的炮火。

    现在急时抱佛脚,是来不及了。在从来没有现代科学技术的土壤上,突然将它从国外引进,全国一定会发生大混乱。兵制、军备自不必说,就连政治、经济体制,都得重建。而且幕府本身,也得推倒另起炉灶。

    对于擅长明哲保身术的日本官员来说,与其为此而引起全国的大混乱,倒不如姑且最小限度地修修补补,搪塞一番得过且过。议起国家政事来,一个个模棱两可,议而不决,决而不行:

    “须得加强海防才行。”

    “这话不错。”

    “我国是神国,不可擅自与外夷交往。”

    “所言有理。”

    “财政吃紧,为防御外国黑船而花费大量钱财,是不合算的。”

    “诚然,诚然。”

    于是社会上流行起歌谣,讽刺这帮官员:

    世情如此,所言不差;

    若问咋办,大家抓瞎。

    正在议而不决之时,美国的舰队又来了。前次来的4艘;这次翻一翻——8艘。美国舰队的复来,对日本国内的政局变化,起了巨大的催化作用。

    如何处理对外国开放的问题,幕府破天荒地广泛征求各界的意见。这件事情过于重大,幕府自己失去信心,拿不定主意。也就是说,幕府的权威开始掉价;对于王室,幕府的态度变得软弱了。

    3. 天皇与幕府

    这里有必要回顾一下历史。

    日本曾经历了天皇专权、贵族专权和幕府将军执政三个阶段。自从公元1185年源赖朝率领武士集团打败了政敌,几年后又取得了“征夷大将军”称号,设立了新的统治机构——幕府,完全控制了朝政。由此开始了长达600多年的幕府统治时代,幕府将军挟天皇而令天下。王室悉被架空,天皇的权力旁落。日本出现了二元政治:实权尽入将军手中,天皇不过一介傀儡而已。到了后来,一切权利完全归德川幕府独揽,事无巨细,根本不跟天皇打招呼。

    有一个所谓的“尊号事件”,很能说明问题。

    光格天皇天性至孝。觉得父亲闲院宫典仁亲王的地位不高,为此心中一直不平衡,想赠给他太上天皇的尊号。这件无关痛痒的事,天皇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幕府同意,就命议奏官中山爱亲去向幕府提出申请。

    申请遭到阁老松平定信的反对。理由是:太上天皇的尊号不可滥用,该亲王没有举行过即位大典。即使是当今天皇的生父,也不能乱了规矩。

    光格天皇仍不死心。过了一段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申请尊号的问题,请求务必应允。然而均遭幕府否决。

    最后,征求了参议以上的朝臣的意见。结果表明,只有少数几位反对,其余35人都表示支持天皇的请求。

    于是,朝廷不管幕府反对与否,用天皇宣示的形式,强行发布了这项通告。

    幕府继续坚决反对,并把支持天皇最力的两名朝臣,叫到江户来问话。这两人中,有一位是前权大纳言中山爱亲。他的曾孙就是中山忠能,后来成了明治天皇的外公。另一位是正亲公明,职任传奏。

    两人来到江户,因为地位甚高,表面似乎颇被尊重。实质上,在营中受到了严厉的讯问,不时透露出决不宽容的口气。其本意在于向支持天皇的朝臣,显示幕府的权威,让他们有所惧怕。

    两位朝臣随身带来了天皇的一纸“宸翰”——也就是亲笔信。要求讯问他们的松平定康读一读。定信不读,说:

    “惶恐之至。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拜读的先例。”他懂得,按日本的规矩,若是读了就不能违抗皇命。

    调查讯问的结果,以二人言辞不妥为由,宣布给中山爱亲“闭门百日”的处分;另一位被罚禁闭五十天。在江户滞留期间,仍享受原待遇,处分以到达京都后生效。板子打在朝臣屁股上,实际打的是天皇。

    同时,幕府还把事情的过程通告朝廷。提出要罢免中山爱亲的议奏、正亲公明的传奏职位。对其他有代表性的几名强硬派朝臣,也给予处分。

    幕府的飞扬跋扈,早就引起各阶层的不满,反对幕府的斗争时有发生。既然倒幕;自然就要抬出天皇来与之对抗,两种力量的较量,一直没停止过。这次“尊号事件”,是幕府有意向王权示威,也是幕府最后的挣扎。

    近年来,在上层人士中,主张王权回归、要求天皇亲政的呼声日益高涨。这在日本国,与其说是一种政治思想,毋宁说是一种信仰和感情。幕府的所作所为,反而助长了“勤王”的倾向。

    或者可以说,在尊号事件中,中山爱亲等三十余名朝臣,敢于面对幕府的强权顽强对抗,是因为他们意识到,全国有众多的勤王势力在支持他们。而当时的主角中山爱亲的直系曾孙中山忠能,在政治舞台上日后还将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回头再来说美国舰队的问题。八艘大型军舰威风凛凛地压在日本海面上,实在令人生畏。幕府通过京都的政务官员,破例向天皇打了个报告。请示天皇,是否准备作驱逐敌人舰队的祈祷?

    为此,孝明天皇专门去七社七寺做了17天的祈祷。

    关于如何对付美**舰的事,这半年幕府征求的结果是:占压倒多数的人,主张拒绝美方要求,让其马上撤走。知内情的人明白,这只是表面态度。日本人有个共同的心理,在公开场合爱说豪言壮语。在大敌当前时,谁要主张稳健慎重,准会被讥笑为胆小鬼。所以对幕府提出的咨询,公开回答者十之七八是“攘夷论”。但私下里心照不宣,都明白一旦引起战端,日本极少有战胜的希望。倒是七八成以上的人,实际上在考虑,万不得已时只好开放国门了。所以幕府最终决定,接受美国的要求,签订了友好条约。

    这是嘉永七年三月的事。在接受美国总统的图书时,幕府将国书日译文送到京都,上奏朝廷说:

    “事关国家大政,故上报。”

    多年来,所有政治、军事、外交大事,幕府都不容王室插手;但这一次却装模作样上奏。这说明国内尊王倾向已十分高涨。如果再继续无视王权的存在,只怕将军们的统治难以为继了。

    接着,幕府与俄国、英国、荷兰三国,先后也签订了条约。

    基于日美友好条约,美国在下田设立了领事馆。任命哈利斯为首任领事。

    这个条约只限于两国友好相处,互相提供煤炭和饮用水,互相救助海上遇难的船舶的程度。美方的目的当然不止于此,而是想进一步通商贸易,开辟国际市场。哈利斯到任所后,积极催促订立新条约。好像已经登上门厅的客人,要求进入客厅似的。

    幕府也觉得,既然让人家到了门厅,进入客厅乃是顺理成章 ,只是时间早迟而已。于是同意谈判。在安政五年(即1858年)一月,开始起草条约草案。

    草案拟妥后,幕府把它提示给诸侯征求意见。这次比起美国舰队刚闯入时不同了,胡乱叫嚷“攘夷论”者,大大减少;支持国家开放的意见,多了起来。只是诸侯当中不少人认为,开放国家这样的大事,不是幕府可以专断的;必须得到天皇的批准。

    与美国的谈判,实际主持者还是幕府。他们觉得,即使要在形式上尊重一下天皇,事情也不会受到阻碍的。就算朝臣中有些人反对,只要做好解释工作,条约一定会获得批准。

    幕府派遣大学长林光韦和监察津田正路二人,去京都活动。

    出乎意外,也不知为什么,朝臣们对条约的事反应冷淡。两个使者灰溜溜地回转江户复命。于是在京都又流行起一首讽刺民谣:

    朝臣不理睬,愚蠢已到家;

    忽然酒变醋,真该受神罚。

    阁老堀田正睦,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问题背景很复杂,那两个人去是谈不成的。只有自己亲自出马,和各位朝臣好好商量才行。

    他想,首先找关白鹰司政通推心置腹谈一谈,那是一个明白人。想当初美国舰队刚闯入日本,众口一词都倾向攘夷时,他就语惊四座:

    “从前不是就允许荷兰和大清国入港来着吗?这仅仅是数量的增加,何必大惊小怪呢!”

    为了争取批准条约,堀田正睦带着两名随行助手,来到了京都。阁老亲自出马,可谓大人物来了。就凭这一点,京都方面就不能怠慢。

    可是仍然事不如愿。

    正睦的印象。朝臣们一直封闭在保守的环境中,不知世界大势,一提到外国的事就厌烦。要说服他们是很难的。如果像以前那样,幕府用权势施加威压,定可使其就范。但是现在行不通了。他们的背后,有着强大的志士集团;志士背后,更有着勤王复古的民众基础。何况天皇本人,对条约也抱怀疑态度。他在给关白九条尚的信中说:

    “如果整个日本国意见不一致,开放就会变成一场大动乱。从前平安无事,一直过着太平日子的日本,从我这一代起,如果遭到外国人的糟蹋,朕将对历代先皇也深感愧疚。”

    还有,他在信中有这样的话:

    “关于堀田此次来京,有传言说他准备了大批进献之物。不管他拿来多么大笔的金钱,如果受他蒙蔽,便成为天下祸害之源。人是容易被金钱夺去心志的,千万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的确,此次堀田进京,社会上悄然流传着,他将散发十万两巨金,收买反对派的朝臣。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

    过去倒是有这种事。每当幕府有事要找朝廷合作时,总是献上一笔钱财。那就像对平时把朝臣禁闭在贫困中的一种补偿似的,慷慨解囊,让大家也潇洒一把。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像企业的业主,平时用低薪驱使职工,偶尔来个盛情招待,以平息不满的狡猾手段。

    这一回他带的金钱,远比过去为多,正好给了反对派以口实。

    堀田一进京都,把本能寺当成住宿地。在那儿分别会见有实力的朝臣。给他们看条约草案文本,又详细加以说明。

    朝臣中间,充满了反幕情绪。抵制批准条约的活动,在暗中进行。开始时惟一表示理解条约并信赖幕府的关白鹰司政通,中途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站到反对的一方去了。一股自称为勤王志士的人,其中有诸藩的武士,又有浪人,也来接近朝臣们,游说政权必须返还给天皇。

    做了工作总会有效果,一些朝臣的态度变得活动起来。关白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条约的事,一任幕府决定好了。”

    天皇不由担心,照这样下去,政局不是又要被幕府所专断吗?于是命权大纳言久我建通采取对策。

    建通立即约集了一批意见相同的朝臣,来到传奏和关白的府邸,举行反对批准条约的请愿。第二天,另外又组织了一批共88位官员,到关白府邸表示反对意见。继88人之后,过一天又有50余人提出反对意见书。三天以后,又有下级官员97人上书反对条约。

    至此,宫廷里完全清一色反对批准条约。这件大事被历史学家称之为“列参”。用现代的语言表述,就是朝臣集体抗议。

    孝明天皇心里有了底,就把堀田召进宫去。话说得相当委婉:可以再听取一次诸侯的意见。其实呢,就是说条约不打算批准。

    堀田一无所获,悄悄返回江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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