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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战争的阴影(1/2)

作者:毕加索传

    1

    1939年9月1日,德国法西斯以闪电战进攻波兰,战争狂飙席卷欧洲。这天晚上,罗兰特·潘罗斯来到了安提贝斯毕加索的住所。毕加索正在画他前晚和玛尔散步时看到的情景。

    画好像是快完成了。中央是两个渔夫坐在船上,一个愁眉苦脸,往水里寻找着什么;另一个在用力捞鱼,从他们的神情里看不到明天的影子。还有两个姑娘望着他们,冷漠的面孔与华丽的衣装来自同一个世界。

    罗兰特告诉了毕加索战争的消息。毕加索并没有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只是说,他要回巴黎看看。他们互道珍重,黯然而别。

    毕加索让潘斯罗把汽车载满衣箱、画卷等等先开回去,他和玛尔爬上了一辆拥挤、闷热的火车。火车开了一整天,才到巴黎。毕加索一走出站台,就感到鼻子尖已碰到了战争的前额。而艾吕雅则钻进了战火的怀抱,他已是法**联队的一员。

    毕加索估计了一下形势,他认为走为上策。西班牙轿车在午夜出发,目的地是较远的洛昂,毕加索在那里有一栋房子。

    毕加索的估计是对的。但是,他万万想不到德军的速度那样快,快如闪电。等他们一家人赶到洛昂时,德军先后吞下了波兰、比利时,而且,已经将法国这块肥肉叼在了嘴里。

    一个园丁对风尘仆仆的毕加索说:“你的房子被德国人征用了。”

    “那些油画、雕塑呢?”毕加索最着急的是这个。

    “很抱歉,我来不及转移。何况,我不想惊动他们,要是这群野兽知道这房子是你的,他们会把它捣毁。哦,德国人现在正好军事演习去了。”

    毕加索连忙带了玛尔进屋,只见屋里一团糟,大件家具搬到了院子里,当作士兵的临时餐桌箱柜,床单、衣服则“变形”为抹布,立体主义的鼻祖看了都哭笑不得。毕加索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快和玛尔一起营救作品。还好,那些画在柜子里原封未动。他们每逢德国人去演习,就跑到屋子里搬出一批画。

    毕加索对着沙巴泰有感而发:“战争有两个情人,一个很漂亮,叫死亡;另一个很丑,就是贫困。她们都是有名的荡妇。那个漂亮的可能还看不上我们,但我们被丑的死死抱住了。”

    他像是又回到了洗衣船大楼时期,没有稳定的收入,到处买不到绘画材料,日子过一天算一天。缺少画架,只好蹲在地板上;没有帆布,就用硬纸板;在木头椅垫上调色,效果还蛮不错。

    毕加索抽空回巴黎看看,他觉得那么多作品放在屋里太危险,就挑选了最珍视的一部分,存放到一家银行的保险库里。由于真的很保险,所以有的物品战后也没有拿回去,这样就省心得多。毕加索还经常和朋友们绘画,曼雷、胡格涅、塞尔伏斯不知怎么成了“漏网之鱼”,未被应征。他们留毕加索多住一些日子,聊天,读诗,办杂志。

    可是,悠哉游哉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1940年5月15日,纳粹军队突破色当,巴黎岌岌可危。16日,毕加索执意要走,他在前往车站的途中遇见了白发苍苍的马蒂斯。“你这么急去哪里?”马蒂斯扬起手大声招呼。“洛昂。你呢?”

    “我去裁缝店。”

    “什么!你真从容呀,前线全军覆没,德国人说不定明天就进驻巴黎了哩。”

    “不要怕,我们有那么多将军,他们未必都是草包。”“不,不是草包,都是美术学院的教授。”

    说毕,两人拊掌大笑,仿佛这一笑,战争就会跑得远远的。

    2

    法国沦陷了。希特勒和法国人民的叛徒贝当签订了停战协定,将法国一分为二:一边由德军占领,巴黎就在这一区;另一个维希区由马歇尔·贝当统辖。这时,美国、墨西哥等国的团体和党派纷纷致信毕加索,竭诚欢迎他去定居,以摆脱战乱中不安定的生活。毕加索一一谢绝了,他不想远离欧洲,更不想逃亡在外。8月中旬,他反而回到巴黎,决心坚定不移地住下去。

    泰勒和玛雅也搬回了巴黎,在亨利四世大街租了一套房子。毕加索离开泰勒以后,泰勒就守着女儿一起生活,她对毕加索爱得很深,他毕竟是她涉世之初的导师和伴侣。每逢星期四和星期六,是她最幸福的日子,毕加索总会来看玛雅,尽管是来看玛雅,这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看到他就行,只有毕加索才能证实她生命的存在。其它的五天,泰勒就把一间房锁起来,告诉到处寻找父亲的玛雅:“爸爸在里面作画,不要打扰他。”毕加索对泰勒说:“你太寂寞,每天给我写写信吧,我也需要它们。”泰勒就真的每天给自己心爱的人写一封信,毕加索来访的日子她也照写不误,还不让毕加索看到,一定要寄出去。毕加索时常回信,信写得充满感情,给了泰勒不少精神上的抚慰。

    鉴于巴黎是当时的世界文化之都,德国人并不敢怎么放肆,他们的政策是笼络法国艺术家,对艺术家有许多特殊的优惠。如邀请去德国观光,额外补贴食品和煤炭。可毕加索却拒绝接受这些好处。一个朋友劝他,天气太冷,供应又太紧张,还是要一点吧。毕加索铿锵有力地说:

    “一个西班牙人是不会感到冷的。”

    战时,毕加索呆在巴黎的确需要极大的勇气。他是希特勒最痛恨、最害怕的现代艺术大师,他一直被认为是“布尔什维克艺术”和“颓废艺术”的缔造者。何况,一些带着艺术面具的投机分子依附着新政体,狐假虎威,散播反动思潮。他们叫嚷着:“把毕加索赶进疯人院!”“把马蒂斯扔进垃圾桶!”……真正的艺术家们,莱热、厄恩斯特、扎特金、马松等,在德国人来之前都去了美国。他们都希望毕加索也去,因为他是他们的核心。毕加索给了令他们遗憾的回答:

    “我可不是甘冒风险,我只是不甘于向暴力和恐怖屈服。我想留下来就留下来,不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毕加索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不断地受到侵扰。德国人总是找到借口来制造麻烦,每隔几天,就有一群身穿制服的人,装模作样,东看西瞧,总想嗅出点异常来。有一次,那伙人问沙巴泰:

    “这是李普希茨先生的住宅吧?”

    “不,这是毕加索先生的住宅。”沙巴泰对付这些人有了经验,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毕加索先生该不是犹太人吧?”

    “当然不是,犹太人大概都被杀光了。”

    德国人讨个没趣走了。

    突然德国人宣布,要对各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造册登记。犹太人的财物一律没收,非犹太人的逐一登记,以备用时拿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还不是想趁机大捞一把,外国股票、黄金珠宝和珍贵的艺术品都是他们巧取豪夺的目标。

    登记一开始,离开巴黎的人马上都回来了,以便清点财物时自己在场。毕加索的作品几乎都在银行里,他放画的隔壁就是马蒂斯的藏画室。恰好马蒂斯做了一次腹部大手术,到南方休养去了,回不来。毕加索意识到了这些珍贵艺术品的危险处境,他在自己的柜子被打开时,及时赶到了现场。

    地下室里有三大间屋子放满了画,毕加索占了两间,马蒂斯一间。虽然银行经理是他的朋友,但他是西班牙人,他和马蒂斯又都被划为“颓废”艺术家,所以形势不容乐观。幸好,检查人员是两个德国大兵,很守纪律,不太机灵。毕加索想出了好办法,他带着他们这个屋子穿到那个屋子,冷不丁地又拿出一叠画,翻给他们看。两个德国兵被毕加索牵着鼻子走,云里雾里,他们没有一点艺术修养,根本不知道看的是什么玩意,这样鬼画桃符的东西还要收藏在银行里,好笑!他们有点不耐烦了,这样,毕加索就只让他们登记了三分之一的画。填单时,德国兵问这些画一共值多少钱,毕加索说:“三间房的加起来,也顶多不过8000法郎(相当于500多英镑)。”

    德国兵空着手走了,他们还埋怨今天讨了一个苦差,没捞到一点油水。毕加索诙谐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3

    战争所造成的贫困使绘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但毕加索是一个画家,绘画是他生命最重要的表现形式。买不到颜料和画板固然令人气愤,但这是难不倒毕加索的。他炉火纯青的艺术功底,使他在任何一种非艺术的物品上都能获得艺术启发,找到艺术灵感。他一有空闲就到外面去捡石子、骨头、纸片,以至于有人把他当作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孤寡老人。他在扁圆的卵石上刻出古典式的侧画像;利用香烟盒内的纸板,做了些着色的半浮雕;小孩的脚踏车破片居然变成了一只飞禽。这一时期最有意思的作品是《公牛头》。

    《公牛头》是用最平常的物品,通过最彻底的变形,构成最简单的造型。材料只有两样,即一个自行车座和一个车把。毕加索充分发挥了自己对物体多元性质的理解力,他每看到一种事物,总能挖掘出其中的微妙含义。自行车座和车把与公牛毫不相干,毕加索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一线”就是他无处不至、无孔不入的想像。他的朋友迈克尔·累利斯向他道贺,毕加索谦逊地说:

    “这还不够,应该拿起一块木头就能发现它是一只鸟儿。”

    毕加索就是这样看重艺术家的想像力。

    作画的条件差一些,毕加索还有他的“副业”——写诗。1941年1月14日,一个又长又冷的夜晚,毕加索无心作画,他找出一个旧练习簿,想学科克多的样,写一部诗剧。他认真地拟了标题《被尾巴愚弄的**》。主角是“大脚”,诗人;他的朋友“洋葱”,也是他的情敌,他们共同追求女主角“果馅饼”。女主角的两个朋友是“胖忧虑”和“瘦忧虑”。其他角色还有“圆片”、“汪汪”、“静寂”等等。他们围绕着爱情、寒冷和饥饿展开活动,剧中充斥着黑色幽默和颓废情绪,比如主题歌就是一句单调的合唱词:“我的冻疮,我的冻疮,我的冻疮……”全剧自始至终使用诗的形式,许多句子简直就是诗人的手笔。如:

    “她含糊的态度像溶化的奶油。”

    “她的手指像玫瑰,有松节油的气味。”

    “我用她美貌的火柴点燃罪恶的蜡烛。”

    “她的痛苦像闪亮的大理石那样洁白而坚硬。”

    这个剧本花了四天时间才完成,在朋友们中间广为流传。迈克尔·累利斯冒着被监禁的危险,在自己的住宅里组织了一次规模很大的朗诵会。卡牧斯担任剧务主任,累利斯朗诵“大脚”的台词,参加朗诵的还有他的妻子路易斯·累利斯、保尔·萨特、西蒙·波娃、乔治·胡格涅、约翰·奥比尔、詹尼·奥比尔、雷蒙·圭诺以及道拉·玛尔。其中的保尔·萨特和西蒙·波娃后来终身相好,互弹琴瑟。他们一个是存在主义哲学的大师,是历史上仅有的拒绝领取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另一个是法国现代最优秀的女作家,其《第二性——女人》被尊为西方妇女的“圣经”,不愧为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剧本的演出非常成功,每个人都进入了角色,他们对在纳粹统治下能享受的这一点点自由非常珍惜。保尔·萨特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既然纳粹的毒液渗入了我们的心灵,那每一种正义的思想都是一个胜利。既然全能的警察逼迫我们缄默,那每一句话都是一篇宝贵的宣言;既然我们陷入了绝境,那这一些手势便有了誓言的重量。”

    《被尾巴愚弄的**》直到1944年才第一次发表在《巴黎消息》的第二期上,还配了四幅插图。1945年,巴黎加利马德出版社发行了它的单行本,共66页,另有手稿摹印本作为毕加索分送友人的礼品。此前,该剧曾在罗兰特·潘罗斯的撮合下,趁毕加索的一次画展之机,在英国隆重上演。毕加索过足了一回“剧作家”瘾。

    诗歌依然是毕加索的另一种武器。在战争的洗礼中,毕加索的诗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锐利,更加能折射出心灵的光辉。从技术上说,他的诗歌已完全脱离绘画的影响,不再是颜料的堆积了,而且绘画中所惯有的激情和理性不留痕迹地溶入了诗歌的质素之中。可以说,只有当毕加索写出了下面这样的子时,他才是一位真正的诗人:

    我尽力把钟敲得很响

    敲得钟都流出了血

    惊起了鸽子,使它们绕着鸽棚不停地飞

    直到跌在地上累死才算罢休

    我将要把所有的门窗都用泥土封住

    我将用头发把所有会唱歌的鸟儿都捉住

    我想把所有的花朵都摘下

    我要把小羊羔抱在怀里轻轻摇动

    并用我的乳汁喂饱它

    我将用悲喜交加的泪水给它洗澡

    我将用孤独者的歌声伴它入眠

    4

    1943年5月的一个星期三傍晚,毕加索和道拉·玛尔带着玛尔的朋友玛丽劳尔·德·诺阿耶到卡特兰餐馆吃晚饭。诺阿耶是一名有爵位的贵妇,收藏了不少名画,还出过一本诗集《巴比伦塔》。他们刚坐定,邻桌一位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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