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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格尔尼卡(1/2)

作者:毕加索传

    1

    毕加索与超现实主义集团的主要代表保罗·艾吕雅一拍即合,首先在于他们饶有兴味的爱好。毕加索喜欢诗,他认为艾吕雅的诗是超现实主义文学中最激情澎湃、最富于想像力的篇章 。而艾吕雅喜欢绘画,他对毕加索说:“我每次看你的画,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亲切,还是惊讶?说不清。画面上的人和物我都似曾见过,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毕加索喜欢别人这样来谈观感,而不怎么看重语无伦次、说不到点子上的长篇大论。他说,那是痴人呓语,根本看不懂他的画。

    1936年初,在圣日耳曼—德—普列附近的罗马教堂对面的德·马戈特酒吧,53岁的毕加索出席了由布列顿和艾吕雅主持的超现实主义聚会。会上,艾吕雅带着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姑娘来到了毕加索的身边,她叫道拉·玛尔,原名亨利特·泰奥多尔·马科维奇,正是《亚威农的少女》问世的那一年出生。她既能绘画,又会摄影,是布列顿的密友和诗人乔治·巴泰的情妇。她曾随父亲去过南美,并在阿根廷长大,讲得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

    道拉·玛尔坐在桌边,她戴着黑手套,上面绣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忽然,她脱下手套,从桌上拿起一把长长的尖刀,在纤纤玉指间舞动着,好像是要测量刀子离手指多近才不至于伤了自己。毕加索被道拉·玛尔的优美风度迷醉了,他果断地走过去,问她能否送那副手套给他作个纪念。玛尔笑着答应了。手套至今仍保存在格兰·奥古斯丁大街寓所的玻璃陈列柜里。

    如果说,泰勒的形体代表了青春;那么,玛尔的气质则代表着文化。他们之间的交往日益亲密,玛尔久慕毕加索的大名,她渐渐与乔治·巴泰疏远了。

    春天,艾吕雅应一个西班牙青年艺术家团体的邀请,出访巴塞罗那,他在毕加索作品回顾展览会的开幕式上作了热情而又幽默的讲话:

    毕加索是一个真实的画家,他的真实性就在于他对生命的理解。世上万物都是有生命的,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如果艺术仅仅停留在把所看到的反映出来,那一部照相机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有绘画,还要有诗歌?因为我们看到的远远不止视野范围内的东西,我们有第三只眼睛,能看到自己的内心,能看到社会的脉搏,能看到命运在敲门……如果你站出来说,我看不到。那么,很对不起,至少你和艺术是沾不上边的。你可以采取别的方式去赚钱,或当官,或经商,但无论如何,你不会像毕加索一样,画一只玻璃瓶就可以买一幢房子……

    艾吕雅又随展览会去了毕尔巴鄂和马德里,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强调:

    毕加索是当代不断迸发着创新精神的至高无上的典范。

    在艾吕雅充满激情的演讲中,整个西班牙掀起了一股“毕加索热”。

    而毕加索本人却悄悄躲在巴黎的寓所里,读着艾吕雅的诗集《富有想像力的眼睛》。

    艾吕雅返回巴黎,随即叩见了毕加索,向他汇报了西班牙之行的情况。毕加索边听边笑,看他那沉浸在回忆和向往中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国。艾吕雅发现自己的诗集翻开躺在床上,很受感动。因为这本集子才送给毕加索不久,他没有指望这位繁忙的大画家一下子就把它看完。他轻轻地问毕加索对他的诗的看法。

    毕加索从床上拿过诗集,翻到他特意折了一个角的一页,说:

    “这首《宏伟的气势》应该刻在铜版上。诗画一体,中国人一直是这样搞的,效果特别的好,我们也来试试。”他们采用了一种新发明的方法,由艾吕雅亲自将诗写在铜版上,毕加索在周围画上插图。为了纪念这次愉快而成功的合作,他们各自签名,并注上日期。艾吕雅注的日期是:36,6,3,3时15分。而毕加索则是:1936年6月4日。迟了一天,大约是先写诗,后插图,最后一道工序是毕加索完成的。艾吕雅为了回报毕加索,特意写了一首献诗;

    美好的日子,我又见到了难忘的人

    他使我终生难忘

    而那些心性无常的女人的眼睛

    却把我变成荣誉的屏风

    她们掩盖在一阵欢笑之中

    ……

    他说1自己是从“阴郁的黑暗中”,“忽然浸沉在曙光里”,毕加索的神采“令人惊喜地进入我的心间”。

    其实,真正“浸沉在曙光里”的是毕加索,6月3日那一天,他和道拉·玛尔度过了一个**的夜晚。

    2

    超现实主义作为一个艺术流派,它的宗旨是为了引导人们穿越黑暗的丛林,走向光明;跨过强权的沼泽,奔向自由。它是由一群有名望、有理想、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组成。当他们发觉,艺术流派只能停留在书面的阶段,无法解决饥饿、寒冷、战争等社会问题时,他们陷入了空前的苦闷。

    1925年,法国政府公然派遣军队镇压摩洛哥人民争取独立与和平的武装起义。当时,大部分知识分子站在狭隘的民族主义立场上,支持这场血腥的非正义战争。超现实主义者们尽管和法国**有着很大的分歧,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坚定不移地和法共一起,谴责侵略,声援摩洛哥人民的解放事业。他们甚至还考虑过将《超现实主义革命》和法共的机关刊《光明》合并,把整个集团的理想融入**的追求之中。

    从1931年起,超现实主义渡过了它的十年鼎盛时期而开始下滑。不同派系的人若即若离,仅仅维持着知识分子表面的斯文。两年后,布列顿由于对国际政治问题持不同意见,被开除出“欧洲声援革命联盟”。

    1937年,也就是主持完德·马戈特酒吧的聚会之后,布列顿即飞去了美洲大陆。他在墨西哥会见了托洛茨基,共同组建“国际独立革命艺术联盟”,喊出了“不要你们的战争,不要你们的和平”的典型的无政府主义口号。他把革命**裸的解释为:“最简单的超现实主义就是拿着手枪走上街头,漫无目的地朝着人群开枪,能干多久就干多久。”

    布列顿与阿拉贡、艾吕雅等人彻底分道扬镳。至1939年二战爆发,超现实主义者们匆忙发布文告《不要效仿希特勒》、《打倒橡皮图章文学》,然后各奔前程。

    毕加索尽管与布列顿有着很深的友谊,但他对政治一向不闻不问,他以为那是政治家的事情,就像打仗是军人的事一样。可是,他对超现实主义内部的纷争却不能不闻不问,那里不仅有他的朋友,更关乎现代艺术的发展。理智和良知都告诉他,阿拉贡艾吕雅的路线更富于正义感,更代表人类的理想。

    3

    较之以前,毕加索的条件有了更多的改善。沙巴泰实际上成了他的管家兼秘书,他还买了一辆宽敞的西班牙轿车,这给旅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司机马塞尔尽心尽职,非常让人放心,他很快也和沙巴泰一样,成为毕加索府上重要一员。难能可贵的是,沙巴泰、马赛尔的工资一直在30英镑以内,但他们的后半辈子都紧跟着这位大师,靠的是耿耿忠心。特别是沙巴泰,他和妻子都在这里效劳,住在一间狭小吵闹的房间里,那屋子比寺庙里修行和尚的单间住房大不了多少,而且在一片工人住宅区的楼顶上,夏热冬冷,他们一住就是几十年。

    毕加索学到一个中国词,他认为以此说明沙巴泰和马赛尔在家里的鲜明对比很有意思——哼哈二将。沙巴泰古板正统,做事丝丝入扣,原则性很强,要是有人来访,如果不是在毕加索规定的时间内或未经约定的,他阴沉着脸,好半天才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算是答复。若是碰上马赛尔,他也会把你拦住,不让你干扰主人的工作。但他很客气,常常给人很舒服的台阶下,然后,他“哈哈”大笑地和你告别。两人的风格迥然不同,称作“哼哈二将”还真的十分准确。由于机警灵活,毕加索对马赛尔的信任度似乎更高。比如毕加索要出门,该不该出,什么时候出,都是马赛尔作最后决定。这还不算,没读过书的马赛尔还是毕加索的作品评论员。毕加索说,马赛尔从未遭受过文学虚饰的传染,像一张白纸,光可鉴人,他的反映比那些装模作样的评论家们更真实可靠。所以,马赛尔每天报到后,要先去画室检查毕加索昨晚画的画,毕加索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听马赛尔谈个人意见。

    马赛尔绝对是个聪明人,他长年看毕加索作画,虽然自己并不能掌握,却培养了一门绝技:鉴定赝品。毕加索在画坛享有盛誉以后,其作品的赝品俯拾皆是,层出不穷,有的甚至连专门和毕加索打交道的画商,如卡恩韦勒、卢森堡们都认不出,但马赛尔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于是被毕加索称为“惟一能理解我的画的人”。尽管马赛尔如此“权威”,但他从不以此傲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毕加索给的,他怀着一种感恩的心理为毕加索做事,有求必应。

    马赛尔还是对保罗影响最大的人。毕加索是个工作狂,他喜爱孩子,但很少把时间耗费在孩子们身上,除非是为他们画像。保罗只有和马赛尔玩,这样在他的生活中,汽车和摩托车比什么都重要。他走路的姿势、讲话的神态都是马赛尔的味道。长大后,游手好闲的保罗就只干一件事,参加摩托车竞赛。马赛尔在毕加索身边25年,一直到1950年的一天夜里,他瞒着毕加索开车带家人到郊外兜风,不小心把车撞到了树上,人未伤而车已毁。毕加索一气之下,炒了马赛尔的鱿鱼。

    毕加索不耐烦和机器打交道,因而他不愿意学开车。有一位朋友好心地建议他“应该学会开车,它可以让脑子得到休息”,毕加索马上幽他一默:“可是,我就是喜欢思索。”

    1936年的夏天,毕加索是在距坎城几英里的一个小山村莫金斯度过的。艾吕雅曾在这里的朋友家住过,感觉很好,便向毕加索极力推荐。

    毕加索是一块磁石,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一个强大的艺术磁场。莫金斯人发现,随着这个老头的到来,他们小镇马上热闹起来。塞尔伏斯夫妇、曼雷、保尔·卢森堡、列内·恰尔等,都来了。有一天,小镇上来了一位稀客,他就是英国人罗兰特·潘罗斯。这位集作家、画家、评论家于一身的“老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这个偏僻的村庄找到了毕加索,他的福特牌轿车一路风尘径直开进毕加索下榻的“大天地旅馆”。毕加索和他交谈了一天,他们就成了意气相投的朋友。

    过了几天,毕加索问潘罗斯是否愿意他一起去坎城,拜访住在那里的马蒂斯。潘罗斯满口应承,并请求让他亲自为毕加索开车。

    马赛尔开车时,毕加索总爱坐在前排,他说三边的风景都看得到,就不会受到瞌睡虫的侵袭。而这回坐潘罗斯的车,他主动去了后排——他担心,至少是不了解潘罗斯的车技。这一次谨慎几乎是挽救了毕加索的性命。

    从坎城回来已是中午,可能是灼热的太阳对潘罗斯的视线有影响,他没有看清前方拐弯处一辆卡车是在左边迎面向他们驶来。虽然急刹制止了轿车钻入卡车腹部,但车子却撞到了一块。剧烈的震荡将毕加索重重地摔在车架上,胸部传出“咔嚓”的响声。毕加索心里一紧,以为肋骨断了,赶忙去医院照X光,还好,没有内伤,痛了十余天,完全复原。

    这件事,毕加索只写信告诉了沙巴泰。莫金斯所有和毕加索朝夕相处的朋友,都被他瞒过了。他忍着伤痛,为艾吕雅的妻子努施画像,逗他们的小女儿茜赛尔玩;他时常拿了一支黑牙刷放在嘴唇上,举起右手,学希特勒大声叫嚷的样子,使全餐桌的人解颐。

    毕加索刚痊愈,就迫不及待地沿着海岸进行了一次长途旅行。他的目的地是圣特比兹的一家农舍,作家迪哈姆夫人和道拉·玛尔正住在那里。毕加索和玛尔在沙滩上散步,他坦诚地向玛尔进述了他的人生经历,以及他可爱的小女儿玛丽亚。玛尔说,她早就知道这些了,她不计较名分,她愿意顺其自然,她更珍视和毕加索精神上的交流。她谢绝了毕加索邀她去莫金斯的盛情,她说,她想静一静。临别时,他们依依不舍,毕加索和着清朗的涛声,背出了一首《恋人》:

    “她站在我的眼睑上/而她的头发披拂在我的头发中间/她有我手掌的形状/她有我眸子的颜色/她被我的影子所吞没/仿佛一块石头在天上她的眼睛总是睁开着/不让我睡去/在大白天她的梦/使阳光失色/使我笑,哭了又笑/要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完了,他对玛尔说:“这首诗是艾吕雅写的,但是,是我送给你的。”

    4

    进入30年代,西班牙国内的共和政府与法西斯西达党的矛盾开始激化。西达党1934—1935年当政,在西班牙历史上留下了“最黑暗的两年”。这个独裁政体剥夺了3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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