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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边第三十六(2/2)

作者:贞观政要

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黄河以西的百姓,是抵御强悍少数民族的前哨。那里人烟稀少,凋敝萧条,加之隋末的战火,老百姓遭受的损失尤其严重,在平定突厥之前,他们根本无法安居乐业,匈奴被削弱之后,才开始进行农业生产,如果现在就役使他们,恐怕会使他们元气大伤。臣固然愚钝,但还是请求陛下停止安抚劝降。并且,古人说,对于落荒而逃的人,即使前来称臣也不要接纳。在周朝,王室爱抚百姓,但同时也抵御少数民族,所以延续了八百年的帝业;秦朝对抗击胡人不以为然,所以四十年就短命了;汉文帝畜养兵士以待变故,所以天下安宁富庶;汉武帝神武鹰扬,对少数民族连年征伐,致使劳民伤财,国内空虚。后来虽然有轮台之悔,但已追悔莫及了;隋代,在得到西域的伊吾、鄯善之地后,国库也几乎消耗殆尽,于国于民都没有丝毫益处。如今,远有秦、汉的教训,近有隋代的前鉴,异族的动静变化,可谓清晰可见。伊吾虽已是大唐的附属地,但它远在边关荒漠之地,那里的人非华夏之族,土地也多荒漠沙丘。对于主动称臣的,请陛下对他们严加约束,让他们居住在塞外,这样他们必定对大唐心怀畏惧又感恩戴德,永远做大唐的藩臣。所以对他们实施恩惠是虚,让老百姓享受太平是实。近来一有突厥人归降,朝廷就赏赐给他们布五匹,袍子一件,酋长归降,还要加官晋爵,享受极高的俸禄,这样做太浪费了。把中原百姓上缴的租税,供养这些凶恶顽固的俘虏,让他们源源不断地进入中原,这对中原是非常不利的。”唐太宗没有接受他的意见。【原文】

    十三年,太宗幸九成宫。突利可汗弟中郎将阿史那结社率阴结所部,并拥突利子贺罗鹘夜犯御营,事败,皆捕斩之。太宗自是不直突厥,悔处其部众于中国,还其旧部于河北,建牙①于故定襄城,立李思摩为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以主之。因谓侍臣曰:“中国百姓,实天下之根本,四夷之人,乃同枝叶,扰其根本以厚枝叶,而求安,未之有也。初不纳魏徵言,遂觉劳费日甚,几失久安之道。”【注释】

    ①建牙:建立官署。【译文】

    贞观十三年,太宗亲临九成宫,突利可汗的弟弟中郎将阿史那结社率暗地里纠结部众,并支持突利可汗的儿子贺罗鹘乘夜偷攻太宗的御营。事情败露后,他们都被捕获并斩首。太宗从此不再信任突厥,并后悔把他们的部众安置在内地。于是将他们遣送回黄河以北地区,让他们在原来的定襄城建立官署,立李思摩为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以此来统率他们。事后,唐太宗对侍从的大臣们说:“中原的百姓,实在是天下的根,周边的少数民族,就如同枝叶一样,损伤了根本,却想枝繁叶茂,国家长治久安,是绝不可能的。当初,我不接受魏徵的建议,因而感到劳费一天比一天严重。我考虑不周,差点失去了长治久安的好方法。”【原文】

    贞观十四年,侯君集①平高昌之后,太宗欲以其地为州县。魏徵曰:“陛下初临天下,高昌王先来朝谒,自后数有商胡称其遏绝贡献,加之不礼大国诏使,遂使王诛载加。若罪止文泰,斯亦可矣。未若因抚其民而立其子,所谓伐罪吊民,威德被于遐外,为国之善者也。今若利其土壤以为州县,常须千余人镇守,数年一易。每来往交替,死者十有三四,遣办衣资,离别亲戚。十年之后,陇右空虚,陛下终不得高昌撮谷尺布以助于中国。所谓散有用而事无用,臣未见其可。”太宗不从,竟以其地置西州,仍以西州为安西都护府,每岁调发千余人防遏其地。【注释】

    ①侯君集:唐时三水人,以才雄著称。从太宗立战功,破吐谷浑,平高昌,累拜吏部尚书,封潞国公。后恃功专横,参与太子承乾谋反之事被杀。【译文】

    贞观十四年,侯君集平定高昌之后,唐太宗想在高昌设立州县。魏徵反对说道:“陛下当初刚登上皇位的时候,高昌王最先来朝谒,后来经商的胡人多次告发高昌王不向朝廷进献贡奉,加上他们对大国的使者不以礼相待,终于获得罪名。如果朝廷只对高昌王麹文泰一人定罪,也还合情合理。依臣之言,不如安抚他的臣民,拥立他的儿子。常言道:处罚有罪之君,安抚他的百姓,让威名和仁德播散到遥远的边关。这是最好的治国安边之策。现在如果在高昌王的土地上设立州县,必须经常有成百上千的人在那里守卫,并且几年要更换一次人马。每次换防,士兵们都往来奔波,死于劳顿的不计其数。士兵们还要添置衣物,离别亲人,饱受背井离乡之苦。十年过后,甘肃以西的地区肯定会人财空虚,而陛下始终得不到高昌一把谷子,甚至一尺帛布的援助。这其实是拆散有用的东西,去侍奉无用的东西。我看不出有什么益处。”唐太宗不听他的意见,仍在高昌王的土地上设置西州属地,定西州为安西都护府,每年调派一千多人马驻守该地。【原文】

    黄门侍郎褚遂良亦以为不可,上疏曰:“臣闻古者哲后临朝,明王创业,必先华夏而后夷狄,广诸德化,不事遐荒。是以周宣薄伐,至境而反;始皇远塞,中国分离。陛下诛灭高昌,威加西域,收其鲸鲵,以为州县。然则王师初发之岁,河西供役之年,飞刍挽粟,十室九空,数郡萧然,五年不复。陛下每岁遣千余人而远事屯戍,终年离别,万里思归。去者资装,自须营办,既卖菽粟、倾其机杼。经途死亡,复在言外。兼遣罪人,增其防遏,所遣之内,复有逃亡,官司捕捉,为国生事。高昌途路,沙碛千里,冬风冰冽,夏风如焚,行人遇之多死。《易》云‘安不忘危,治不忘乱。’设令张掖尘飞,酒泉烽举,陛下岂能得高昌一人菽粟而及事乎?终须发陇右诸州,星驰电击。由斯而言,此河西者方于心腹,彼高昌者他人手足,岂得糜费中华,以事无用?陛下平颉利于沙塞,灭吐浑于西海,突厥余落,为立可汗,叶浑遗萌,更树君长,复立高昌,非无前例,此所谓有罪而诛之,既服而存之。宜择高昌可立者,征给首领,遣还本国,负戴洪恩,长为藩翰。中国不扰,既富且宁,传之子孙,以贻后代。”疏奏,不纳。【译文】

    黄门侍郎褚遂良也认为这样做不好,于是上疏说:“我听说,古代圣哲贤明的君王处理国政,都先使华夏诸族安定了,然后才平定少数民族,他们广泛散布仁德和教化,不干预边远悍荒之地的事务。所以,周宣王征伐猃狁,将他们逐出边境就撤军了;而秦始皇频频出征边塞,修筑了万里长城,西起临洮,东到辽东,以抵御异族,但最后还是使国家分崩离析了。陛下灭掉了高昌国,使西域异族臣服于大唐的威仪,如今还要据守他们的土地,设立州县。然而,朝廷发兵的时候,黄河以西遇到荒年,田地野草蔓延,几年颗粒未收,十户人家有九户贫困,周边各郡县也都很萧条,五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改变。现在,陛下每年要派上千人前去戊守,他们背井离乡,饱尝思乡之苦。离家的兵士还要自己操办行装,他们不得不卖掉粮食,拿走家中纺织的所有布匹,对他们的家庭来说,这无异于雪上加霜,而且有的人在路途中就命归黄泉了。此外,兵士当中有的人还犯有官司,他们在征戍期间借机逃亡,官府还要捉拿查办,这为国家带来了多少事端啊!到高昌的旅途,千里沙丘,冬天寒风凛冽,夏天烈日炎炎,不少人在途中就染病死去了。《周易》说:‘处于安乐之中不要忘记危险,国富民安的时候不要忽略了动乱的产生。’假设张掖郡战火飞扬,酒泉郡烽烟四起,陛下能指望高昌供给一个人的粮米来增援吗?必须调发陇右各州军队,攻击敌人。就此而言,黄河以西的百姓才是朝廷的心腹,高昌人终究是异族,怎么能浪费中原的财物,去供养毫无益处的人呢?陛下在沙塞平定颉利,在西海吞并吐浑。可这些地方依然不安宁,残余的突厥部落要拥立自己的可汗,吐谷浑也暗中推举自己的首领。如今,陛下应该让高昌人自己拥立首领。这样做,并非史无前例,古人说,有罪的人就诛杀他,臣服的人就使他存活。陛下应当在高昌人中选择可以拥立的人,封他为首领,送他回故国,让他感激大唐的恩德,永远做中原政府的一名藩王。这样,中原就不会受到干扰,老百姓就可安享富庶和安宁,如果这个安边政策一代代传下去,将会造福子孙后代。”但唐太宗没有接纳他的进谏。【原文】

    至十六年,西突厥遣兵寇西州,太宗谓侍臣曰:“朕闻西州有警急,虽不足为害,然岂能无忧乎?往者初平高昌,魏徵、褚遂良劝朕立麹文泰子弟,依旧为国,朕竟不用其计,今日方自悔责。昔汉高祖遭平城之围而赏娄敬,袁绍败于官渡而诛田丰,朕恒以此二事为诫,宁得忘所言者乎!”【译文】

    贞观十六年,西突厥派兵进犯西州地区,唐太宗对侍臣说:“我听说西州有军情,虽然还不足以构成危害,但怎能高枕无忧呢?过去我刚刚平定高昌的时候,魏徵、褚遂良劝我立麹文泰的后代为王,归还他的国土,可是,我竟然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现在后悔晚矣。过去汉高祖不听娄敬不出兵匈奴的劝告,结果遭到平城之围,事后汉高主大大犒赏了娄敬。袁绍不听田丰的建议,与曹操大战于官渡,结果大败而逃,事后却听信谗言,将田丰杀死。我常常以这两件事为诫,怎能忘记这些劝谏过我的人呢?”【评析】

    唐初武力强盛,政策开明,四方外族皆来归顺,唐太宗召集群臣商讨如何安置,群臣纷呈“安边之策”,并针对内迁还是外徙、设置郡县还是自立为王等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互有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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